第291章 伟大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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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点】核心。 那片代表着世界本源的灰色漩涡，在零下达最后指令后，彻底失去了驱动它的意志。它不再旋转，不再释放出令人敬畏的威压。构成它的无数规则与逻辑，像失去了磁力的铁屑，从一种有序的混沌，坍缩成了一种……无意义的混沌。 神死了。 或者说，神走了。 鹰眼缓缓放下了行军礼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包裹了他。他一生都在与秩序为伍，无论是旧联盟的秩序，还是监察者的秩序。而现在，秩序本身……消失了。他抬头看着那片静止的灰色星云，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无垠大海中失去了灯塔的水手。 墨菲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早已没有镜片的眼镜框，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第一次没能让他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他的世界是由数据构成的，而现在，全世界的数据都变成了乱码。他张了张嘴，想计算一下这意味着什么，却发现自己连最基础的概率模型都无法建立。因为……模型的基础，世界的“公理”，刚刚被那个少年亲手删除了。 灰鸦没有看天空，也没有看那片混沌。她的整个世界，都收缩到了怀里这个人的身上。 零的身体是如此沉重，带着一种凡人才有的、脆弱的重量。他的呼吸微弱但平稳，像一簇在风暴后幸存下来的、小小的篝火。灰鸦能感觉到，零的神性正在像退潮一样从他体内离开，那些曾经让他变得不像人的冰冷与疏离感，正被一种熟悉的、带着伤痕的温暖所取代。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她不在乎什么新纪元，也不在乎什么未来。她只知道，她的零，回来了。 …… 光雨，开始了。 起初，只是在某些偏远的角落。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的拾荒者，正习惯性地想打开自己的状态面板查看“耐力值”，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一缕淡蓝色的光屑，从自己手腕的空气中剥离，像一点微不足道的星火，飘向天空。 紧接着，是城市。 在刚刚经历了内战的钢铁壁垒-7号废墟上，一个年轻的士兵正靠着墙壁，麻木地看着自己面板上的【lv.3基础枪械掌握】。这是他的一切，是他从一个难民变成士兵的凭依。突然，那个“lv.3”的字样开始闪烁，然后像沙画一样，被风一吹，散了。紧接着，整个面板都开始分崩离析，化作一场绚烂而无声的光雨，从他眼前升起。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这场光雨，是废土时代最盛大、也是最温柔的一场葬礼。 它席卷了全球。 从最繁华的幸存者联盟首都，到最偏僻的地下管道聚落。从正在重建家园的风语者山谷，到那些依旧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数不清的角落。 每一个幸存者的眼前，那块陪伴了他们几十年的、或爱或恨的淡蓝色光屏，都在同一时间，开始了它最后的瓦解。 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争吵的，停止了争吵。劳作的，放下了工具。哭泣的，忘记了悲伤。 他们抬起头，仰望着这场席卷天地的光之奇景。无数蓝色的光点，从每一个人的身体里，从空气中，升腾而起，汇入天空，像一场逆流的、沉默的星河。 很美。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但这份美丽，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当最后一个光点消散，当世界彻底回归它本来的面目，那份深入骨髓的、长达数十年的“习惯”，终于……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我的……我的面板呢” 一个在新兵营里训练的年轻人，疯狂地在自己眼前挥舞着手臂，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恐慌，最后变成了彻底的惨白。 “【治疗术】！【初级治疗术】！” 一个据点的医生，对着一个伤员徒劳地比划着手势，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伤员的伤口依旧在流血，没有绿色的光芒，没有数据化的生命值回复。那只是……一道丑陋的、致命的伤口。 “开火！开火啊！我的【锁定】技能呢！” 一个炮手，对着一台失控的工程机器人疯狂地按动着按钮。他那百发百中的炮弹，第一次……脱靶了。因为那个能帮他自动修正弹道的红色准星，消失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第一阶段。 紧接着，是第二阶段——混乱的苏醒。 一个曾经等级高达lv.25的佣兵队长，粗暴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一个瘦弱男人。在过去，这一下足以让对方的生命值掉到警戒线以下，并触发“力量压制”的负面状态。但这一次，那个瘦弱男人只是踉跄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带着一丝……评估意味的眼神，看着他。 佣兵队长的心，猛地一沉。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他那身由属性点堆砌起来的强大力量，他那足以震慑所有人的等级光环……都消失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比较强壮的……普通人。 而那个瘦弱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扳手。 “头儿……”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你刚刚……是不是推了我一下” 旧的秩序，在这一刻，被一把生锈的扳手，敲出了第一道裂痕。 而这样的裂痕，正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出现。 在某个黑市，一个曾经的lv.5的商人，被一群lv.2的打手拖进了小巷，再也没有出来。因为他的【交易欺诈】技能，失效了。 在另一座壁垒，一个靠着【魅力】属性当上小头目的男人，被他曾经的情妇，用枕头活活闷死。 力量的凭依消失了。世界的标尺……崩溃了。 所有人都被剥光了那层数据的外衣，赤裸裸地站在一片……完全陌生的、真实的旷野上。 有人因此而疯狂，有人因此而崩溃，也有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自由”的……战栗。 …… 风语者山谷。 张铁拳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人。他没有去管自己消失的【壁垒协议】，也没有去尝试那些早已融入骨髓的战斗技能。他想到的，是更可怕的事情。 “通讯！立刻给我接通所有部队！”他的吼声，如同惊雷，炸醒了指挥部里所有呆滞的人，“命令所有单位，立刻就地转入最高战备状态！收缴所有武器，建立临时管制区！快！” 他知道，一个没有了“系统”约束的世界，会比任何畸变体狂潮都可怕一万倍。 人类社会，这个由等级、技能和贡献点构筑起来的脆弱金字塔，它的地基……刚刚被抽走了。 接下来，将是……雪崩。 …… 山谷的另一头，圣域之中。 晨风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他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四周。那些一直回响在他脑海里的、混乱而嘈杂的数据流……都消失了。 世界，变得……好安静。 他感觉自己好像卸下了一副沉重无比的枷锁，灵魂都变得轻盈起来。他好奇地伸出小手，触摸身边一株因为之前的战斗而枯萎的植物。 他没有想什么，也没有念诵什么咒语。 他只是……希望它能好起来。 一缕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绿光，从他的指尖溢出。那株枯萎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舒展了枝叶，甚至……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 他的力量……还在。 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力量，不来自于那个冰冷的“系统”。 它来自于……他自己。 …… 【源点】核心。 外面的世界正在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却是一片……伟大的寂静。 灰鸦抱着零，静静地坐在那片由逻辑构成的冰冷地面上。她能感觉到，零的呼吸越来越平稳，生命的气息正在顽强地回归。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同样在沉默中等待的鹰眼和墨菲，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那片已经彻底静止的灰色星云。 一个时代，结束了。 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 没有神谕，没有审判，只有一个少年，用他最后的力气，对全世界说： “你们自由了。” 这自由，是馈赠，还是……诅咒 没人知道。 一个没有神只引导的新纪元，就在这场席卷全球的、伟大的寂静中…… 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