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力量的退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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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雨消散后的第七个小时，“大寂静”结束了。 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全球的……尖叫。 在钢铁壁垒-7号的废墟之上，一个曾经被称为“蛮牛”的男人，正被三个人围殴。 就在一天前，“蛮牛”还是这片街区的绝对主宰。lv.28的【狂战士】，力量属性高达80点，一拳能把合金板打出凹陷。他甚至不需要动用技能，光是站在那里，那股由等级和属性构筑起来的无形气场，就足以让任何人不敢直视。 但现在，他只是一个体格比较壮硕的……胖子。 “【野蛮冲撞】！”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摆出了技能发动的标准姿势，双腿肌肉绷紧，朝着为首的那个瘦高个猛冲过去。在他的想象中，下一秒应该是熟悉的、淡红色的能量光晕包裹全身，然后伴随着无可阻挡的冲击力，将眼前这个敢于挑衅他的杂碎撞成一滩肉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光晕，没有力量加持，没有系统判定的轰鸣。 他只是像一头……普通的、愚蠢的公牛，笨拙地冲了过去。 瘦高个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甚至没有躲闪，只是在“蛮牛”靠近的瞬间，将手里那根半米长的、带着锈迹的钢管，狠狠地、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膝盖上。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得令人牙酸。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第一次从“蛮牛”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不是战斗的咆哮，而是纯粹的、属于凡人的……痛苦。 他抱着碎裂的膝盖倒在地上，涕泗横流。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钢铁之肤】呢他那高达50点的体质属性呢为什么一根小小的钢管，就能…… “时代变了，肥猪。”瘦高个蹲下身，用钢管拍了拍“蛮牛”肥硕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病态的狂喜和报复的快感，“现在，不是看面板上那些狗屁数字了……是看谁手里的家伙更硬，谁的心……更黑。” 另外两个人一拥而上，拳头、脚、还有各种能找到的钝器，雨点般落在“蛮牛”身上。他蜷缩着，徒劳地护着自己的头，发出的呜咽声越来越微弱。 他还在下意识地，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呼唤着自己的技能列表。 【狂暴】、【旋风斩】、【嗜血渴望】……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和那越来越清晰的、骨头与血肉被击碎的声音。 这并非个例。 这是正在全球每一个角落上演的……新常态。 …… 风语者山谷，临时指挥中心。 张铁拳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像冰山一样冷静。他面前的全息地图上，代表着稳定秩序的绿色光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代表着骚乱和冲突的红色所取代。 一份份加急报告，如同雪花般从废土的各个角落飞来，堆积在他的终端里，每一份都记录着触目惊心的混乱。 “报告！‘巨石要塞’发生大规模暴动！原守备军因为失去了等级压制，被底层民众推翻，要塞领主被吊死在城门上！” “报告！‘希望角’据点水源净化系统故障，但曾经拥有【机械师】职业的工程师们……现在连最简单的线路都接不上了！他们……他们忘了怎么做！” “报告！各地医疗站出现大量……‘病人’。他们没有受伤，但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有的蜷缩在角落，喃喃自语，说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有的则疯狂地用头撞墙，试图激活一个不存在的技能，直到头破血流……” 墨菲，这位同样一夜未眠的数据专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最后一份整合报告放在了张铁拳面前。 “将军，”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给这种现象起了一个临时的名字——‘力量失落症候群’。” 报告的第一页，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这种“病症”的主要症状： 一、认知剥离：患者无法接受自己沦为凡人的现实，持续性地尝试使用已消失的技能，常导致自我伤害。 二、身份崩溃：以等级和职业为核心的自我认同彻底崩塌，导致严重的精神迷茫、抑郁，甚至自杀行为。 三、力量幻痛：超过70%的前高等级战斗人员报告，在曾经储存技能的“神经节点”处，出现持续性的剧烈幻痛。 “这不是病，墨菲。”张铁拳看着报告，声音低沉得可怕，“这是……戒断反应。整个世界，都在为那个‘系统’……戒毒。”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指挥部的喧嚣，望向了山谷的最深处。那里，圣域之中，那个亲手“拔掉插头”的人，还未醒来。 他拯救了世界，但也……亲手打开了另一个潘多拉魔盒。 “命令，”张铁拳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却又蕴含着千钧之力，“第一、第二、第三装甲师，立刻开赴‘巨石要塞’，不惜一切代价，镇压暴动，恢复秩序。授权……使用实弹。” “将军！那会造成大量平民伤亡！”一名年轻的参谋忍不住出声反对。 “执行命令！”张铁拳的目光如刀，扫过那名参谋，“在新的秩序建立之前，唯一的秩序，就是我的枪口！我们没有时间去‘安抚’，我们必须在整个世界彻底烧起来之前，把火……踩灭！”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句，却是对墨菲说的。 “另外，传我的最高指令。立刻成立‘新知识理事会’，在全球范围内，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并保护所有……在‘系统’出现之前的……那些拥有真正知识的人。工程师、医生、物理学家、化学家……告诉他们，从今天起，他们，才是这个世界最宝贵的财富。” 墨菲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光亮。他明白了。张铁拳在用最铁血的手段维持旧秩序的残骸时，也在用最高效的方式，为新世界的地基，埋下第一块砖。 曾经，一个lv.50的战士，价值远超一百个工程师。 而现在，一个懂得如何建造净水泵的老人，比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更重要。 力量的潮水，正在退去。 那些曾经站在浪潮之巅的弄潮儿，被无情地抛弃在干涸的沙滩上，茫然失措。 而那些一直被浪潮淹没在海底的、真正的基石，终于……开始显露出来。 …… 【源点】核心。 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伟大的寂静，依旧是此地的主旋律。 灰鸦静静地守在零的身边。她没有终端，也看不到外界的血雨腥风。但她能从鹰眼和墨菲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中，猜到情况有多糟糕。 零依旧在沉睡。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凡人的模样，呼吸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他的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紧紧地锁着，仿佛在做一个无比痛苦的梦。 灰鸦伸出手，轻轻地，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零的皮肤时，一直沉默的墨菲，突然抬起了头。 “灰鸦女士。” “说。”灰鸦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回头。 “张铁拳将军……发来了一段加密通讯，指名……要您转达给零先生。”墨菲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沉重，“在他……醒来之后。” “念。” 墨菲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原封不动地，将那段简短而冰冷的信息，复述了出来。 “‘世界正在燃烧。’ ‘这是他赐予我们‘自由’的……代价。’ ‘等他醒来，告诉他……’ ‘……他还有一个世界，需要去拯救。’” 话音落下，整个【源点】核心，再次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灰鸦的手，缓缓落下，最终，轻轻地握住了零冰凉的手。 她什么也没说。 但她的眼神，却仿佛在对怀里的少年说：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