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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赵惊弦取了表字，虞兴安便改口称他为“宁绪兄”。 虞兴安比他年长几个月，也是请陈夫子取了表字，为“承平”。 十一月，朔风渐起，寒意侵衣。 凛冽的朔风自北地呼啸而来，与此同时，一份准许赵惊弦于来年二月赴京参加春闱会试的文书被县衙吏员郑重送达横渠书院。 一同收到文书的还有另外三名学子，其中一位便是虞兴安。 虞兴安家境显赫，主动寻到赵惊弦等人，言道此去京城千里迢迢，舟车劳顿，恐非易事。 他家中早已备妥了宽敞舒适的锦帷马车，更精心挑选了数名孔武有力、经验老道的护卫随行。 这不仅是虞兴安的意思，更是其父虞老爷的深谋远虑。 在虞老爷眼中，这些儿子的同窗皆已手握举人功名，无论今科春闱最终能否蟾宫折桂，其前程皆不可限量。 儿子与他们结伴同行，既是照拂，更是加深情谊。 多结些善缘，多些人情往来，于家于业，长远来看，总归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赵惊弦与另外两位同窗自无推拒之理，欣然应允。 春闱开考定在二月初九，陵州距京城，即便是乘坐马车，也需近二十日的颠簸。 大年初一刚过，赵惊弦已仔细打点好行装。 大年初三，西屋烛火摇曳。 赵惊弦与玉娘相偎而坐，他握着玉娘的手，一遍遍地细细叮嘱。 他絮絮说着让玉娘照顾好自己。若有事情，让她寻隔壁孙父和虎子，年节里他已送上厚重的年礼，请孙家代为照看家中。 赵母和赵攸那边他自然也已叮嘱过。 此一去，山高水长，若得高中，归期恐在数月之后。 他心中涌起万般不舍与牵挂。 玉娘柔声应和，只让他安心备考，莫念家中。 大年初四，天色未明，寒意侵骨。 赵惊弦睁开眼，看了会儿睡得正熟的妻儿，动作轻缓起身。 然而玉娘还是醒了。 她小心起身穿衣，为他备好路上充饥的干粮饼子，又烧了些热水，灌满他的皮囊水袋。 准备好一切，玉娘和他在门口道别。 临出门槛，赵惊弦脚步顿住，蓦然回身，将玉娘紧紧拥入怀中。 那拥抱用力而绵长，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带走。 玉娘被他箍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只是抬起手，轻柔却坚定地拍抚着他紧绷的脊背：“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赵惊弦埋首在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照顾好自己。” 这话在这几日玉娘不知已经听他说了多少遍。 她轻轻挣开些许，仰起脸，为他仔细整理好被拥抱弄皱的衣襟领口，唇角弯起：“知道啦！你也是，一路上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赵惊弦看着她，下一刻，他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带着灼热的温度，深深印在玉娘光洁的额头上。 停留片刻，他终是松开手。 “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踏入清冷的晨雾之中，没再回头。 玉娘站在原地，看着身影消失在拐角，心中倏地生出不舍。 眼中一片温热，她用力眨了眨眼，缓缓转身，抬起手将门栓插上。 赵惊弦来到虞府。 只见门外已是一派整装待发的景象，两辆高大轩敞的马车，数名身着劲装、腰佩刀剑的护卫肃立一旁，神情精悍。 虞家的管事正指挥着仆役安置最后的行李。 一辆马车坐四人已绰绰有余，多准备的一辆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放着行李。另两名同窗也陆续来了，几人互相见礼，又仔细检查了对方所带之物，确认文书等一应紧要物件无有遗漏。 随着虞兴安一声“启程”，车夫扬鞭轻喝，车轮辘辘，碾过寂静的青石路，向着巍巍帝京的方向，驶离陵州城。 车队走的是官道，每遇关卡，只需出示那盖着官府大印的赴考文书，查验的兵丁便恭敬放行，倒也一路畅通无阻。 每到日落时分，便寻最近的驿站休整一晚，次日再接着启程。 就这样，约莫半月后，虞家的车队终于抵达京城。 车轮碾过京郊宽阔平整的官道，巍峨的城墙轮廓在冬日淡薄的晨光中逐渐清晰。 京城的气象果然非陵州可比。 街道宽阔如砥，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道旁商铺林立，幌旗招展。 虞家的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最终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巷弄深处停下。 眼前是一座门楣轩昂、粉墙黛瓦的宅院，门庭整洁，石阶宽阔，门口两尊石狮肃立，门楣上悬着“虞府”二字的匾额，墨色沉稳。 “大少爷，到了。”为首的护卫勒马停驻，对着马车内恭敬禀报。 车帘掀起，虞兴安率先步下马车，身姿挺拔，气度从容。 他略整衣袍，回身对随后下车的赵惊弦及两位同窗温言道：“几位兄台一路辛苦。此乃寒家在京中的一处别业，地方不算宽敞，离贡院也不算近，然胜在环境清幽，少受打扰。若蒙不弃，接下来的时日，便请在此安心备考。一应起居琐事，自有下人打理，不必烦忧。” 虞家在京城的这处宅邸，是个规整的二进院落。 除去主人居住的正院和下人住的耳房、倒座房，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安排几人住下绰绰有余。 因本家在陵州，此处平日只留一位管事，两名护院，并两名负责洒扫的粗使下人，皆是虞家的家生子。 年前管事收到陵州来信，得知大少爷将携友进京备考，又去官牙添置了两名丫鬟和两名小厮专事伺候，都是从被流放的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很是伶俐。 此时，得了守门小厮的通传，管事已疾步迎出大门，深施一礼：“恭迎大少爷、各位贵客。” 随即利落地指挥着候命的下人上前卸运行李，自己则侧身引路：“请大少爷、诸位贵客随老奴入内。” 管事步履稳健，边走边清晰禀报：“老奴已将各处安置妥当。大少爷的起居自然在正院。几位公子便居住东厢房，都已仔细洒扫熏香过，被褥衾枕、笔墨纸砚等物一应备齐，随时可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