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餐桌上的赌局，母亲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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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芬。 这个名字，在苏晚晴的记忆中，早已被岁月和刻意的遗忘，侵蚀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记得的，是那个永远偏爱弟弟、对她横眉冷对的女人。 她记得的，是那个在父亲病重时，不仅不闻不问，还在背地里抱怨父亲拖累了家庭的女人。 她记得的，是那个在父亲去世后，迅速地卷走家中所有积蓄，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从此杳无音信的女人。 她以为，这个人，早已从她的生命中，被彻底地抹去了。 却没想到，会在此刻，此地，以这样一种狼狈不堪的、被当做人质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巨大的冲击，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苏晚晴的心上，让她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但她脸上，却强作镇定。 经过了这么多血与火的洗礼，她早已不是那个会被情绪轻易左右的女孩。她很清楚，此刻，她身处的是一个怎样的魔窟，她面对的，是一个怎样以玩弄人心为乐的魔鬼。 任何一丝一毫的软弱，任何一点不合时宜的情感流露，都会成为主教手中，最锋利的、足以将她凌迟至死的武器。 她的手，在宽大的餐桌布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刘芬看到了她。 那双因为惊恐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一丝求生的光芒。她拼命地在轮椅上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绝望的哭喊声，眼中充满了对女儿本能的乞求。 苏晚晴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一方面，是对这个血缘上的母亲，本能的、无法割舍的担忧。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她终究是给了自己生命的人。 但另一方面，却是对她那深入骨髓的重男轻女，对她曾经带给自己的无数次伤害的、冰冷的憎恶。 这两种极端复杂的情感，在她心中疯狂地撕扯、碰撞，最终，却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理智的力量，死死地压制了下去。 她此刻的冷静，显得尤为残忍。 也，尤为强大。 坐在她身旁的厉承骁，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那抑制不住的微颤。他的手，已经悄悄地滑到了桌下，握住了藏在大腿外侧的、一把特制的军用匕首。他的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做好了在下一秒，就随时暴起发难的准备。 然而，苏晚晴却用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制止了他。 她告诉他：别动。这场棋，由我来下。 主教的脸上，带着欣赏的笑容。他很享受眼前这一幕。他喜欢看人们在亲情和利益面前，做出的痛苦抉择。他喜欢欣赏猎物在被逼到绝境时，那份绝望而美丽的挣扎。 看来，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血色牛排，声音优雅而残忍，这位女士，对苏小姐你而言，非常重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晚晴会像普通的女孩一样，哭着求饶，答应他所有条件时，她却出人意料地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冰冷的穿透力。 她缓缓地端起面前那杯盛着波尔多红酒的高脚杯，轻轻地晃动着，看着那殷红如血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主教先生，她的声音，淡漠得如同一缕青烟，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想，你可能是抓错人了。 主教切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 苏晚晴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他那探究的视线，缓缓地说道： 这位女士，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碰巧和我有着一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在我父亲病重，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不知所踪。在我被我那个烂赌的弟弟逼到绝路，不得不去那个肮脏的拍卖会时，她也从未出现过。现在，你用这样一个在我生命中，早已‘死亡’了二十年的人，来威胁我……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让我交出关系到我父亲生死之谜的、唯一的线索 你觉得，她，值这个价吗 惊天反转！ 苏晚晴没有被亲情绑架，反而利用主教抛出的筹码，反将一军！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冷血、最无情的话。她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给父亲报仇，可以不惜一切，甚至泯灭人性的、冷酷的复仇者形象。 这番话，彻底打乱了主教的节奏。他精心设计的、以亲情为武器的心理战，在苏晚晴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冷血面前，瞬间失效了。 他无法判断，苏晚晴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而被绑在轮椅上的刘芬，在听到女儿这番话时，如遭雷击！她拼命地摇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绝望的痛苦。她不相信，那个曾经被她随意打骂、肆意忽略的女儿，如今，竟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主教面具下的眼神，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他沉默了。他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强大到可怕的女孩。 而苏晚晴，则继续加码。她要将主动权，彻底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她话锋一转，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于心不忍的旁观者，看着一位长辈，在我的面前受苦，总归是不太好。毕竟，我父亲的教养，不允许我这么做。 她指了指长桌尽头，那里摆放着一套制作精美的、用于餐后娱乐的轮盘赌用具。 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赌徒般的光芒。 我们，赌一局。 我赢了，你放了她，并且，你要告诉我，当年伊莎贝拉叛逃失败的全部真相。 你赢了，我把我所知道的、关于线索的一切，都告诉你。 她变被动为主动，将一场单方面的威胁，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场看似公平的赌局！ 她夺回了话语权，更是在这绝境之中，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能够获取新情报的、宝贵的机会！ 主教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突然，低声地笑了起来。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他缓缓地鼓起了掌，那掌声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很多年，都没有人敢和我赌了。上一个敢和我赌命的人，他的头骨，现在还摆在我的收藏室里。 他同意了这场赌局。 因为，他从苏晚晴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与他自己，以及与当年的伊莎贝拉，都极其相似的、疯狂的特质。他被她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属于猎人的兴趣。 好，我答应你。 主教同意了赌局。 但他接着，又补充道： 不过，为了增加一点……小小的乐趣。我们，再加一点彩头，如何 他没有等苏晚晴回答，只是对着身后的阴影，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侍者，端着一个盖着丝绒布的银色托盘，走了上来。 主教掀开丝绒布。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把造型古朴、枪身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左轮手枪。 他优雅地拿起手枪，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弹巢里，退出了五颗黄澄澄的子弹，只在其中一个弹孔里，留下了一颗。 然后，他用力一拨，弹巢飞速地旋转起来，发出咔啦啦的、如同死神齿轮转动的声音。 他将那把只剩下一颗子死弹的、命运的左轮，交给了身旁的一个保镖。 保镖接过枪，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还在拼命挣扎的刘芬身后。 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对准了刘芬的太阳穴。 每一次轮盘转动，主教的声音，如同魔鬼的咏叹调，充满了极致的、优雅的残忍，无论结果如何，这位女士……都要接受一次，来自上帝的、公平的考验。 六分之一的几率。 他看着苏晚晴那张因为震惊而再次变得惨白的脸，微笑着，露出了面具下，那抹森白的牙齿。 苏小姐，现在…… 你还敢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