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立足未稳,暗流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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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棚低矮,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霉味、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病灶气息。 地上铺着些潮湿发黑的稻草,这就是唯一的“床铺”。 空间狭小,勉强能容纳凌薇和石头两人,连转身都显得有些困难。 这就是他们在黑石滩的“新家”。 带路的差役敷衍地指了指棚子,丢下一句“老实待着,别惹事”,便捂着鼻子匆匆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穷气。 石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似乎颇为满意,一屁股坐在稻草上,发出满足的叹息。 对他而言,有个屋顶,比什么都强。 凌薇却没有丝毫放松。 她仔细检查了这个窝棚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明显的虫蚁蛇鼠隐患,又透过棚壁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们的棚子位置相对偏僻,但并非完全孤立,左右都有其他窝棚,能听到隐约的呻吟和絮语。 “石头,听着。”凌薇压低声音,神色严肃,“这里不比外面,人多眼杂。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和人说话,不准接受别人的食物,不准离开这个棚子太远,有人欺负你,先忍着,回来告诉我。记住了吗” 石头用力点头,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但对凌薇的命令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服从:“记…记住了。” 交代完石头,凌薇开始清点他们目前所有的“资产”:怀里仅剩的三分之二精米、那把生锈的短匕首、几枚铜钱、老者的油布包和铜钱、还有那根磨尖的木棍。 米是核心,绝不能暴露。 匕首和木棍是防身的最后手段。 铜钱或许能换到一些零星信息。 老者的任务……是悬顶之剑,也是登天之梯。 如何起步 直接去找王胥吏要求“兑现承诺” 愚蠢。 对方只是暂时被唬住,绝不会轻易给她任何实质性的权力或资源。 等待对方“安排” 更被动,可能等来的是监视、盘查甚至灭口。 必须主动出击,在王胥吏的调查结果出来或者说在他做出下一步决定之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并初步建立起自己的信息网络。 流民聚集点最需要什么 食物、药品、秩序。 食物她暂时无法大规模提供,药品更是稀缺。 但秩序……或许可以稍作文章。 混乱是阶梯,但有序的环境更能让她这种没有武力的人生存。 她的目光落在窝棚外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身上。 这些人,是负担,但用好了,也是资源和信息来源。 关键在于如何撬动。 正思索间,棚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和一个怯生生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老妇声音:“里…里面的新来的” 凌薇瞬间警惕,对石头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动,自己则悄悄挪到门口缝隙边。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端着一个破了一半的瓦罐,颤巍巍地站在外面,眼神躲闪又带着一丝期盼。 “有…有事”凌薇没有开门,隔着缝隙问道。 老婆婆似乎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才小声道:“俺…俺看见你们刚来……王扒皮没抢你们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有门路” 王扒皮看来是流民私下对王胥吏的“尊称”。 凌薇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婆婆说笑了,我们兄妹只是运气好,捡了点东西,全都‘献’给王大人求个活路了。” 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但又不死心,压低声音道:“闺女……俺……俺小孙孙发热,咳得厉害……快不行了……听说……听说你们有点精米……能不能……能不能换给俺一点点……就一点点……俺拿这个跟你换……” 她说着,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颗干瘪发黑的野果子,还有一小撮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根茎的东西。 “这是俺在山坡后面偷偷采的……能吃的……甜的……”老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求求你……救救孩子……” 凌薇看着那几颗可怜的野果,又看看老婆婆绝望而卑微的眼神,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乱世之中,这等惨剧日日上演,同情心是最廉价且危险的东西。 但是……这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用极小代价换取初步信任、并了解聚集点情况的机会。 而且,孩子生病……或许能接触到更多信息。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婆婆,这里生病的人多吗王大人不管” 老婆婆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苦涩和怨恨:“多……怎么不多……饿死的、病死的……天天都有人抬出去……王扒皮他只管搜刮,哪管我们死活……偶尔上面来人查看,他才弄点树皮草根熬的稀汤做样子……” 信息来了。 管理者漠视,医疗资源为零,死亡率高。 “大夫呢郎中”凌薇追问。 “早先有个走方郎中……被王扒皮逼着交钱,交不出,打跑了……”老婆婆抹着眼泪。 凌薇沉默片刻,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低声道:“婆婆,米,我确实没有了,全上交了。” 老婆婆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但是。”凌薇话锋一转,“我小时候跟我娘认过几种草药,或许……对你孙孙的病有点用。你告诉我哪里能取到更干净的水,再告诉我一些这营地里的事儿,我帮你看看孩子,怎么样” 她提出了一个以信息和服务换信息的交易,避开了最敏感的粮食。 老婆婆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你……你真认得草药!” “不敢说一定有用,但总比干等着强。”凌薇语气谨慎。 “好!好!俺告诉你!水要去营地最里面,那边石缝里有股细泉眼,水甜!就是守着的人凶……”老婆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答应,“你想知道啥,俺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先回去照看孩子,告诉我你的棚子位置,一会儿雨小点我过去看看。”凌薇没有立刻让她进来,保持警惕。 老婆婆千恩万谢地指了自己棚子的方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凌薇回到棚内,石头疑惑地看着她:“帮她” “嗯。”凌薇点点头,眼神深邃,“不仅要帮,还要帮得让人知道。” 她需要一个小小的“事迹”来悄然传播,树立起一个“有点用处”的形象,这比直接拿出粮食更安全,也更可持续。 治病救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最容易获得好感和信任的途径之一。 她从那堆干燥的稻草里,仔细挑选出一些相对干净坚韧的,又让石头去找一些柔韧的藤蔓。 然后,她坐在角落里,双手灵活地开始编织起来。 石头好奇地看着。 很快,一个粗糙但结实的小小网兜在凌薇手中逐渐成型。 她将那些珍贵的米,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部分。 大概只有十几粒,用一小块破布包好,塞进网兜最深处,然后又在外面塞满稻草和干苔藓。 伪装成一个看似普通的、填充了杂物的网兜挂饰,挂在了石头的内侧衣襟上,用外衣掩盖好。 “饿极了的时候,偷偷捏一点里面的米,含在嘴里,别让人看见。”她低声嘱咐石头。 这是最后的应急口粮,必须隐藏好。 刚做完这一切,棚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个。 “就这家!新来的那两个!”是那个带路差役的声音。 紧接着,王胥吏那故作威严的嗓音响起:“里面的,出来回话!” 凌薇心中一凛,来了! 王胥吏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快! 她示意石头待在棚里别动,自己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调整出忐忑不安又带着点卑微讨好的表情,弯腰走出了窝棚。 只见王胥吏带着两个差役站在外面,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她。 周围一些窝棚里,也探出不少好奇又畏惧的目光。 “大人,您找我”凌薇怯生生地行礼。 王胥吏哼了一声,没绕圈子,直接逼问:“小丫头,本官派人查过了,最近根本没什么北边来的车队经过!你那米,到底哪来的还有,你提起陈主簿……是谁告诉你的老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哼!” 他身后的差役恶狠狠地晃了晃手中的棍棒。 压力瞬间降临!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凌薇的心脏猛地收紧,但大脑却飞速运转。 王胥吏果然去查了,而且似乎没查到老者的存在 或者他不敢深查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人明鉴!小人……小人不敢欺瞒大人!那米……那米其实……其实是小人和哥哥在来的路上,在一个破庙里躲雨时……从……从一具尸体旁边捡到的……可能……可能是哪个遇难的行商掉的……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 她临时改变了说辞,将来源推给死无对证的行商尸体,这比之前漏洞百出的“好心人”说法更合理,也解释了为什么只有一点。 “至于陈主簿……”凌薇抬起头,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小人……小人是之前偷听到两个过路的官差聊天提起的……说……说黑石滩归王大人管,王大人上面是陈主簿……小人就想……就想扯虎皮做大旗……吓唬……吓唬一下那些想抢米的人……好让大人您能注意到我们……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命!”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磕头不止,身体瑟瑟发抖。 将一个走投无路、耍小聪明又被戳穿后恐惧万分的小乞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番说辞,七分假三分真,既解释了米的来源,又解释了她为何知道陈主簿,核心动机则归结为“想引起大人注意求条活路”,完美契合她之前表现出来的“聪明但无助”的人设。 王胥吏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凌薇,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破绽。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凌薇压抑的抽泣声。 许久,王胥吏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哼,算你还有点小聪明。起来吧。” 凌薇心中稍定,知道第一关考核暂时通过了。 她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依旧低着头。 “既然你想让本官注意你。”王胥吏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算计。 “本官就给你个机会。这营地里乱七八糟,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破事不断,耗了本官不少精神。你既然脑子灵活,就去给本官看看,摸摸情况,有什么鬼蜮伎俩,回来告诉本官。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果然不会给实权,而是让她去干最得罪人、也最危险的“眼线”工作! 既能利用她的“聪明”,又能测试她的忠诚和能力,随时可以弃子。 凌薇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和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谢大人赏识!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为大人分忧!” “嗯。”王胥吏满意地点点头,又警告道,“机灵点,别暴露了。有什么发现,直接来找本官汇报。” 说完,便带着差役转身离开。 看着王胥吏远去的背影,凌薇缓缓直起腰,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泥,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 眼线正好。 这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可未必都会告诉你啊,王大人。 她转身,看向那个患病孩子奶奶的窝棚方向。 第一步,就从那里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