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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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比老太君还一板一眼的许氏，拥有过这些战战兢兢的姬妾，骤然见到这样式的，着实有趣。 正待说什么，看门的婆子来报：“县主，剑州都督夫妇还有两刻钟便到了。” 原来今日要见外客。 剑州都督府管辖含剑州、川州在内的七个州府，剑州都督是裴玄止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至于实际在大弘朝堂的地位和前途，却不一定有身为皇亲国戚，累世公卿家族出来的裴玄止高。 但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都督府的都督，已是顶天的大官，与后世所称的封疆大吏一般无二。 听到剑州都督夫妇来访的消息，就连周云芝这种见过世面的也愣了下。 有贵客来访，县主就不愿再和她们多说，垂眼看着她们两人。 “郭氏，你确实有诡辩之才，只是府中规矩不能坏，我念你确实是受害的一方，你回去后将规矩抄上两遍，若再不知悔改就到我这来跪着。至于你周氏，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若再犯蠢，我就绝不姑息。” 郭妡和周云芝都谢恩下去，出了县主的南院，周云芝挡在郭妡前头，恨恨的上下扫着郭妡，“你竟也是读书识字的” 否则县主罚她抄规矩作甚那不纯属浪费笔墨纸砚吗 要知道，大弘朝太宗年间纸张才普及啊。 到如今书本依旧贵如黄金，可见读书识字的机会多珍贵，长安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儿都是白丁。 这农女竟识字！ 周云芝的惊讶，不亚于昨夜裴玄止真被郭妡请去的程度。 她盯着郭妡，陷入一阵莫名的慌张里。 郭妡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扯了下嘴角道：“如周姐姐所想，我确实准备和你抢一抢管家之权呢。不过周姐姐别怕，我这个人不记仇也不刻薄，若我在周姐姐的位置上，所有姐妹都能跟着喝点汤的。” 自古以来，女人扯头花就是人们最津津乐道的事情之一，南院前的大道人来人往，仆婢们听得直低头，低着头却又偷偷看。 世子新纳的这个妾室，真不客气啊！ 但周娘子也着实是刻薄的，过完年主子们入府，她发下来的满堂彩居然才一百文！ 他们有的人在县里富户和小吏家帮工，过年至少都能拿个两百文，而县里首富朱世满那里，更是给了一贯钱的！ 于是，郭妡的目的达到了，这些仆婢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却暗戳戳到处传：“郭娘子说了，若她掌家，必不会这样刻薄，大家都能跟着喝肉汤。” 而后没亲耳听见的就感叹：“真的么哎，若哪日轮到郭娘子掌家就好了。” 周云芝和郭妡不欢而散，两人回去各抄各的规矩。 接待剑州都督夫妇的事她们没资格操心。 陪客是县主的事，席面是南院的小厨房负责。 这府里，南院和前院都有各自的厨房，只有后院女眷和仆婢才从周云芝管着的大厨房领餐食。 已故大娘子许氏留下的规矩，是在郡公府原有规矩的基础上修改的。 听香萍说，许氏家里是武将出身，但许氏的娘是大士族出来的，祖上也有皇家血统，所以成天将规矩体统挂在嘴边。 许氏耳濡目染的，学了个十成十，也正因为规矩好，许氏很得郡公府老封君和县主喜爱。 可惜红颜薄命，她给裴玄止生嫡长子时血崩而亡。 郭妡读着许氏编写的所谓《裴公家规》笑了声，现在社会风气还是很开放的，映照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说一年到头有好多节日可供男女自行相看之类的。 这么一比，皇帝后宫的规矩可能都不如许氏严苛。 这份家规里明确规定，妾室侍寝需由主母安排，若敢越过主母找郎君邀宠的，都要打十个板子，且需禁足一个月。 那裴玄止就没吓唬她，但那又怎样，许氏已经死了，江川没有老太君，裴玄止亦不像喜欢这本家规的人。 足足十多页的家规，虽然只有两遍，抄起来也累人，到午餐前后才抄完。 郭妡命香萍整理好送去南院交差，又叫香菱传膳。 香菱迟疑一下道：“娘子，今日原是休沐，世子不会忙很久，现在时辰又早，要不要等世子一道” “不必，今日府里有贵客，世子不会来。”郭妡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起身。 她身体底子好，按时吃药，又捂了一夜汗，今天鼻子不堵，也不咳了，身上轻快很多，她就准备趁餐食还没来的空档，将养生操重新练起来。 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不容忽视。 但她才练到背部拉筋，南院的人就和香萍一道回来了。 “郭娘子，县主请你过去作陪，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这回来的婆子倒有些笑容。 郭妡放下与肩齐平的手臂，记着《裴公家规》现学现卖，“这位妈妈，县主那儿的客人身份贵重，我去跟前恐怕不合规矩吧” 陈婆子似料到她会这么说，笑道：“在府里县主的规矩就是规矩，郭娘子不必害怕，跟奴婢去就是了。不瞒郭娘子，此番是剑州都督夫妇带了幺女来，咱们府上的女娘们又都在长安，县主瞧着娘子机灵有趣，才特意传你去陪那杨家三娘，这是独一份的殊荣呢！” 这话正中郭妡下怀，不枉她在县主跟前标新立异一场，瞧，县主这就抬举她了。 她浅浅一笑，也不废话，进去换身衣裳跟着去。 南院世萱堂里，分主宾坐着县主、剑州都督夫人和那个杨三娘，郭妡一一见礼。 都督夫人瞿氏和杨三娘都笑着叫免，县主向两人介绍。 “若早知三娘要来，我便请族中十娘子来相陪了，现今是真不巧，府里没有女娘在，这个呢，是大郎新纳的侧室郭氏，与三娘年纪相仿，也是读过书的，又是本地人，就叫她陪三娘在园子里逛逛，说说本地趣事吧。 如今这般仓促，实在是我们郡公府失礼，还望瞿夫人和三娘不要见怪。对了，我们府里有株百年梅花，是初开府时种下的，这几日正开得繁茂，也可以去看看，总好过和我们两个老婆子呆在一起无聊。” 瞿氏就说：“县主太客气了，是我们来得仓促才是，县主不见怪我们就很感激了。琪儿，你就跟郭娘子去逛一逛，但要记着规矩，不要过多麻烦主人家。” 杨三娘起身，挂着得体的笑福身应承，“是，娘亲放心。” 回身又对县主行礼告退，举止端庄秀雅。 郭妡进屋时就将她的容貌收入眼中，这位杨三娘是时下最时兴的美人。 十七八岁上下，肌肤胜雪，丰腴而不肥腻，一双偏圆的桃花眼水灵灵的会说话，长相是很讨喜的那种。 郭妡领着她出去，边走边琢磨县主的意思，那话，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但县主说了，去看梅花，所以她也不往别的地方跑，径直去梅园找那棵老梅树。 那地方不陌生，就是今早厨房那堆人挨板子的地方。 正在前院后院相接的位置。 两人走得慢，时下贵族女子出行都是慢悠悠的，慢才显得时间多，不必为生活奔波，也就显得优雅贵气了。 郭妡作为半个东道主，即便陌生也要主动寒暄。 “三娘自剑州来，可见过宝瓶峡听说那峡谷两端骤然收紧，像个宝瓶口，两侧崖壁如刀削斧凿极其壮观。” 杨三娘笑得疏离，不惊讶于郭妡猜到他们一家走水路而来，能被县主叫来陪她的，自然不是个蠢的。 她轻飘飘打量一眼郭妡，“这倒不曾，我一路在舱里歇息，无暇顾及这些乡野风光，但此刻听郭娘子说得如此雄伟，就想着回去的路上一定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