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连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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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我还有个学生，她在《故事会》杂志上班。”云舒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着方豫明，声音平缓却带着一股逼人的笃定。 “我想，这么精彩的故事，发表在杂志上，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看吧。” 方豫明的脸色瞬间变了。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努力装出镇定，却没能掩去眼底的慌乱。 “妈，您不能这样……”他声音发紧，连称呼都带上了一丝哀求，“就算不为我考虑，您也要想一下念念，她还小，她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念念”云舒冷笑，眉眼间尽是讥讽，“方豫明，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提念念明天早上，敏之会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妈！”方豫明急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慌乱与怒意，“离婚不是闹着玩的，您别拿这种话吓我。” “吓你”云舒冷声截断他的话，眼神凌厉，语气掷地有声。 “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觉得撒泼打滚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告诉你，方豫明，为了我女儿，什么面子、里子，我都不在乎。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 说完，她提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方豫明愣愣地站在原地，心口发虚，掌心沁出一层冷汗。 直到那抹背影彻底消失，他才猛地意识到——这次，云舒来上海，不是来劝和的，而是来帮苏敏之离婚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方豫明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敏之了。 苏念念在新班级的同桌，叫李远宸。正是之前老师口中提到的，去年跳级上来的那个“小天才”。 李远宸对于苏念念的到来，表现出了远超其他同学的热情和开心。 老师们在讲台上反复讲解的知识点，他早已烂熟于心，他无数次表达过想继续跳到更高年级的愿望，但是考虑到他的年纪，老师和家长都不同意。 直到苏念念的出现，他以为终于遇到了一个“同类”。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终于等到你”的兴奋，非常积极地向他的新同桌示好，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视若珍宝的《小学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精选1000题》。 非常热情地推到苏念念面前，指着其中一道复杂的数阵图题目，眼睛发亮地问：“这道题很有意思，有三种解法，你想先听哪一种” 然而，李远宸很快发现，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这个看起来同样聪明的新同桌，对那本他非常喜欢的的奥赛宝典，似乎根本提不起兴趣。 苏念念只是礼貌地瞥了一眼，轻轻说了声“谢谢”，便将习题册推了回来，注意力完全没有被吸引。 李远宸是个执着且观察力极强的孩子，他不明白，于是开始默默地、仔细地观察苏念念。 他发现，他这个同桌是个看上去特别乖巧安静的小姑娘，上课时坐得笔直，眼睛望着黑板，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但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现她那清澈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常常不知不觉地就飘向了窗外，看着天上流散的云朵或是树上跳跃的麻雀，神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更让他费解的是下课后的时光。老师布置的作业，苏念念总是能以惊人的速度写完，字迹工整，答案全对。 然后，她就会从书包里掏出……小人书（连环画）！ 李远宸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沉浸在小人书的世界里，时而微微蹙眉，时而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痕，完全被那些画格子里的故事所吸引。 他捏着自己手里的奥赛题，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点点不被理解的委屈。 李远宸不明白，小人书……难道比奥赛习题还有意思吗 苏念念并不知道自己同桌李远宸在心里嘀嘀咕咕，她完全沉浸在手中的连环画里。 那是一本翻得有些旧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黑白线条勾勒出的画面虽简单，却生动传神。她的眼睛随着画格的推进一格格亮起来，好像真的看见了孙悟空挥着金箍棒，把白骨精打得原形毕露。 这个年代的连环画，几乎家家孩子都爱看，题材也多是四大名着、传统神怪、革命故事。可苏念念不同，她知道，这个市场很快要迎来转折。 她心里清清楚楚：随着电视机逐渐走进普通人家，电视剧会成为人们业余时间的主流娱乐，比如《霍元甲》、《射雕英雄传》。 再加上那些从香港、台湾甚至日本偷偷传进来的漫画，比如《铁臂阿童木》，会一点点夺走孩子们的眼睛。那时候，国产连环画由盛而衰，将不再是黄金年代。 苏念念并不沮丧，反而暗暗兴奋。 历史的浪潮无人能挡，但苏念念却从这奔涌的潮水中，看到了一丝独属于自己的机遇。 她会画画，她还会讲故事。这两样结合起来，便是她能抓住的机会。 比如，哪吒的故事。那个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悲壮又叛逆的小英雄形象。她不想再重复讲述老一套的忠孝仁义，她想赋予它更现代的反抗精神和更炽热的生命力。 一个大胆的创意让她几乎要兴奋地跳起来——她可以画一版全新的《哪吒传奇》！ 想到这里，苏念念眼角弯起来，忍不住笑了。 这个想法让苏念念心潮澎湃。她当即决定，不再犹豫，就要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她要利用课余时间，精心绘制出开头的故事和后续的详细大纲。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投稿给中国连环画的最高殿堂之一——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苏念念的兴奋劲儿一路延续到放学回家。她一边背着书包小跑进门，一边还在脑子里想着哪吒的故事。 饭桌上摆着外婆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油爆虾，红亮的虾壳带着香甜的气息，还有一碗翠绿爽口的香菇青菜，香气扑鼻。 外婆讲了今天去找方豫明的事情，苏敏之和苏念念这才知道，外婆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苏敏之看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深深庇护和支持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