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测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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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堂里的空气,随着徐业最后一句话落下,变得粘稠而沉重。 那恰到好处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 福伯和阿彪站在柜台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目光在王江和这个不速之客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惊惧与不安。 这个姓徐的,前几天还带着人来刨坟,今天就换了副嘴脸,笑呵呵地上门算命。 这哪里是算命。 分明是索命。 王江的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 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徐业,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王先生” 徐业见他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每一声,都敲在福伯和阿彪的心尖上。 “算命可以。” 王江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我这里的规矩,和别处不同。” 徐业眉毛微微一挑,做了个“请讲”的手势,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今天来,就是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少深浅。 “我这里,只算三样。” 王江伸出一根手指。 “问前程。”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问姻缘。” 最后,是第三根手指。 “问生死。” 他顿了顿,看着徐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其他的,一概不算。” 店堂里一片死寂。 徐业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僵硬。 他本以为对方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没想到,王江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前程,姻缘,生死。 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全凭一张嘴说,怎么解释都行。 而他真正想问的,却不在此列。 “呵呵,王先生的规矩,果然特别。” 徐业干笑了两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不过,我今天想问的,可能和这三样……都沾点边。” 他话锋一转,身体再次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实不相瞒,我前几天,丢了样东西。” 来了。 王江的心跳漏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稳。 他知道,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徐业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锁住王江的脸,似乎想从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找出破绽。 “一块金劳。” 金劳。 劳力士金表。 在这个年代,绝对是身份与财富的象征。 “我找了很多天,都找不到。所以想请王先生帮我算一算,这块表……到底在哪。”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江。 这不是算命。 这是审问。 用一种更隐晦,也更恶毒的方式。 如果你算不出来,那你就是个骗子,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神弄鬼。 如果你算出来了…… 那就更证明,你和那具消失的尸体,脱不了干系。 这是一个死局。 福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煞白来形容,他扶着柜台的手,抖得几乎站不稳。 “可以。” 王江的回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有一个字,平静,干脆。 徐业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没想到,王江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不过,寻物这种事,泄露天机,损耗极大。” 王江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 “承惠,五百块。” 五百块! 阿彪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五百块是什么概念 他跟着王江出生入死,一个月的工钱也才几十块。这动动嘴皮子,就要五百块 这简直是抢钱! 就连徐业,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这个价格,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简直是疯了。 他审视着王江。 对方的眼神里没有贪婪,没有闪躲,只有一片坦然。 仿佛这五百块,就是天经地义的价格。 “这么贵” 徐业眯起了眼睛。 王江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不贵了,先生。” 他看着徐业,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 “毕竟,先生要找的,也不是一块普通的金劳。” “如果好找,也不会托了各个堂口在地面上来回的寻了。” 王江拱手:“区区不才,也是十三堂口混碗饭吃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徐业心底最深处。 徐业的后背,瞬间绷紧了。 他要找的,是金劳也是丢失的密码本。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徐业脑中闪过。 他原本十足的把握,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一丝动摇。 “好。” 徐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五百就五百。” “只要王先生能帮我找到东西,钱,不是问题。” 他倒要看看,这个王江,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江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他会答应。 他站起身,走到柜台边,福伯立刻会意,手忙脚乱地取来笔墨纸砚。 宣纸铺开,墨香四溢。 王江亲自研墨,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让周围紧张的气氛,都为之一松。 他将饱蘸墨汁的毛笔,递到徐业面前。 “先生请写一个字。” “我来算一下。” 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业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他拧开笔帽,笔尖悬在黄纸上方,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落笔。 动作不快,但每一笔都沉稳有力。 一个“李”字,出现在黄纸中央。 写完,他将笔帽旋好,把黄纸推到王江面前。 “就这个字。” 徐业的身体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摆出一个极具耐心与压迫感的姿态。 王江的视线落在那个“李”字上。 字迹刚劲,铁画银钩,带着一股军人的凌厉。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李。 死的那个李伯老特务就姓李。 木上子下。 木,可为栋梁,亦可为棺木。 子,可为赤子,亦可为尸身。 徐业让他算这个字, 还真是不好解。 店堂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发出单调的“咔哒”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福伯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彪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全是湿滑的冷汗。 王江没有立刻开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徐业的耐心似乎正在流失,他脸上的微笑淡去,嘴角微微向下一撇。 他动了。 右手缓缓伸进怀里。 福伯和阿彪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徐业的手抽了出来。 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一把黑色的,泛着沉郁金属光泽的勃朗宁手枪。 “啪。” 一声轻响。 手枪被随意地放在了那张写着“李”字的黄纸旁边。 枪口,若有若无地对着王江的方向。 冰冷的钢铁,与脆弱的黄纸,构成了一幅荒诞又致命的画面。 福伯的腿一软,整个人几乎要瘫下去,被旁边的阿彪一把扶住。 两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恐惧,如同实质的海水,瞬间将他们淹没。 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跑! 两人几乎是同时,像两只受惊的鹌鹑,抱着头,弓着腰,手脚并用地朝着后堂的门摸去。 动作笨拙,慌不择路,发出的细碎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徐业的眼角余光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却没有阻止。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江身上。 王江仿佛没有看到那把枪,也没有看到两个落荒而逃的手下。 他只是叹了口气。 这两个家伙,真不讲义气啊。 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任何责备。 他们只是普通人,面对枪口,逃跑是本能。 而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整个店堂,只剩下他和徐业,以及桌上那把枪。 王江终于抬起头,目光迎上徐业的视线。 王江的目光落在那字上。 字迹刚劲有力,笔锋锐利,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天眼】之下,这个墨黑的“李”字,仿佛活了过来。 上半部分的“木”,散发着枯败死寂的气息。 下半部分的“子”,则被一团迷雾笼罩,看不真切。 王江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解法。 “这个李字,若问失物,可就不好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