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红沙之主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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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房间内刚刚酝酿出的、近乎神圣的宁静。 那声音尖锐得如同金属刮擦灵魂，瞬间将满室的温馨与安详，切割得支离破碎。 血红色的警示灯光疯狂闪烁，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粘稠的色调。 枕在纪璇腿上的安格洛尼娅，那张刚刚舒展开的睡颜，再一次因为不安而紧紧蹙起。 她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在无意识地快速转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了痛苦记忆的低沉呜咽。 这股突如其来的恶意，穿透了现实的隔绝，精准地刺入了她好不容易才获得的、第一场安稳的梦境。 “姐姐！” 泰拉妮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瘦小的身体像一只受惊的猫，瞬间躲到纪璇的身后，两只小手死死地攥住了她黑色的衣袍，仿佛那是风暴中唯一的锚点。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道截然不同的意念，通过某种超越了通讯器的灵魂链接，直接在纪璇的脑海中炸响。 “女神！检测到性质未知的超高强度灵能窥探！信号源……无法锁定，它无处不在！” 这是瓦莱里娅的声音，经过了灵能转译，依旧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属于军人的急促与震惊。 “一股污秽、粘稠、充满了纯粹杀戮意志的视线，锁定了我们。” 福格瑞米娅的声音则冰冷如霜，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同等级力量的敏锐与厌恶。 “它很古老，很强大……像是一头在粪坑里沉睡了亿万年的野兽，刚刚睁开了眼睛。” 纪璇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垂下眼帘，看着怀中再次陷入梦魇的女武神，伸出手，用一种轻柔得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动作，轻轻抚摸着安格洛尼娅那头如火焰般燃烧的红发。 一股纯粹的【生机】之力，如同清凉的月光，顺着她的指尖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地安抚着那颗再次被剧痛搅动的灵魂。 安格洛尼娅紧蹙的眉头，奇迹般地，又一次缓缓舒展开来。 做完这一切，纪璇才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瞳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平静得像是一片能吞噬所有风暴的、永恒的深海。 “保持警戒。” 她的意念清晰地传达给两位下属。 “我来处理。” 亚空间，那片由众生情感与梦魇交织而成的、永恒沸腾的混沌之海深处。 一座由亿万颗颅骨堆砌而成的、看不到顶的黄铜王座，静静地矗立在无尽的血色海洋中央。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无法用任何凡间语言描述的恐怖存在。 血神，恐虐。 祂并非看到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存在而言，视觉早已是最低效的感知方式。 祂是“感觉”到了。 就在刚才，祂感觉到，自己最钟爱、最完美的“愤怒容器”，那个由祂亲手挑选的恶魔王子安格隆，精心培养了数百年的、最纯粹的痛苦与愤怒的载体…… 被窃取了，不完整了。 如同美酒般醇厚的绝望与狂怒，那份即将彻底成熟、为祂的颅骨王座献上最荣耀战果的完美祭品…… 凭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祂从未感受过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崭新的力量。 那股力量的核心，依旧是“战意”，是祂最熟悉的领域。 但它不再被痛苦扭曲，不再因绝望而咆哮。 它变得纯净、昂扬，充满了守护的荣耀与不屈的意志。 更让祂无法容忍的是，在那份纯净的战意之中，还混杂着另外两种祂最憎恶的气息。 一种是充满了生命与活力的【生机】，那是祂的死对头纳垢的领域。 另一种，则是充满了极致魅力与诱惑的【神魅】，那是祂最鄙夷的那个纵欲之主，色孽的权柄。 这是一种终极的亵渎。 这不仅仅是信徒的叛变，这是否定，是对祂神职本身最彻底的、最根本的否定！ 仿佛有人当着祂的面，宣称战争可以不带来杀戮，愤怒可以不源于痛苦。 无声的咆哮，在恐虐的意志中炸开。 整个颅骨之海为之沸腾，亿万颗作为装饰品的头颅，齐齐发出怨毒的哀嚎。亚空间中无数正在厮杀的恶魔军团，都在这一刻停下了动作，茫然地望向它们神只所在的方向，感受着那股足以撕裂现实的滔天怒火。 “是谁……” 恐虐的意志，第一次带上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祂试图循着那份崭新的、纯净的【战意】，将自己的意志投向现实宇宙。 也就在此时，祂感知到，在亚空间的另一端，那个由粉紫色云雾构成的、充满了靡靡之音的色孽领域，也传来了一阵类似的、充满了暴怒与不敢置信的骚动。 祂感知到了色孽同样暴怒的情绪。 「我的‘完美’……被偷走了！不完整了！」 两道同样愤怒，但源头截然不同的神只意志，在亚空间中遥遥对撞了一瞬。 恐虐的怒火中，第一次，多了一丝凝重。 创世纪号，舰桥。 纪璇闭上了双眼。 她早已命令瓦莱里娅和福格瑞米娅切断了所有对外的心灵链接，以免她们的灵魂被那股意志直接碾碎。 此刻，整艘战舰的命运，都系于她一人之身。 【智识】权柄，如同冷却的星云，在她脑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全力运转。 她看到了。 那不是任何实体化的恶魔，也不是任何可以被物理手段拦截的攻击。 那是一道目光。 一道自亚空间最深处投来的、燃烧着无尽血色怒火的、属于神只的目光。 这道目光，无视了现实宇宙的物理法则，无视了创世纪号坚固的合金外壳，穿透了一切，精准地、蛮横地，聚焦在了主卧房间里，那个正在沉睡的红发女武神的灵魂之上。 它要将那个灵魂，重新点燃，拖回那个充满了痛苦与杀戮的、它所熟悉的轨道。 「原来是你。」 纪璇心中了然。 她毫不犹豫。 修长挺拔的身躯，从床沿边站起。 随着她的动作，安格洛尼娅那颗沉甸甸的脑袋，顺势从她的大腿上滑落，轻轻地、安稳地，落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打扰分毫。 纪璇走到房间的中央，张开了双臂。 那个姿态，不像是在迎战，倒像是在拥抱。 下一秒，四种截然不同的、纯净到极致的神性光辉，从她那具完美的躯体中轰然涌出！ 代表【神魅】的粉紫色光环，如同初生的星云，梦幻而瑰丽。 代表【战意】的赤金色光环，如同荣耀的烈阳，炽热而威严。 代表【生机】的翠绿色光环，如同初春的原野，充满了循环不息的生命力。 代表【智识】的幽蓝色光环，如同寂静的深空，蕴含着洞悉万物的真理。 四种光环，四种纯净的宇宙本源概念，以纪璇为中心，飞速交织、融合，化作一道绚烂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半透明的能量帷幕。 这道帷幕，瞬间将整艘创世纪号，连同周围的一片虚空，彻底包裹了起来。 如同母亲为自己珍爱的孩子，盖上了一层最温暖、最坚不可摧的羽被。 做完这一切，纪璇才抬起眼，用自己的意志，主动迎向了那道跨越维度而来的血色目光。 两股代表着宇宙两个极端的意志，在凡人无法感知的维度，猛烈地对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任何声音。 但创世纪号舰桥上，所有的水晶屏幕都在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又在下一秒被某种力量奇迹般地修复。 恐虐的意志，是纯粹的毁灭、杀戮、背叛与愤怒的集合体，它像是一柄烧红的、沾满了亿万生灵鲜血的战斧，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劈碎。 而纪璇的意志，只有一个最纯粹、最简单的核心。 守护。 血色的目光，狠狠地撞在了那片绚烂的帷幕之上，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却无法寸进。 那感觉，就像是滔天的血海，撞在了一座由整个世界构筑而成的、坚不可摧的堤坝上。 亚空间深处，恐虐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与祂本质完全相反，却又仿佛同出一源的奇特力量。 祂的愤怒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名为“好奇”的情绪。 最终，在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间之后，那道血色的目光，缓缓地、不甘地，退去了。 创世纪号上，撕心裂肺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房间里，血红色的灯光熄灭，重新恢复了柔和的暖色调。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平静。 但舰桥上，瓦莱里娅和福格瑞米娅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女神……” 瓦莱里娅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传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股视线……虽然消失了。” “但是，它在我们的灵魂信标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抹除的‘烙印’……”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 “就像……就像猎犬在它选中的猎物身上，留下的、那股永远无法洗掉的血腥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