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红糖姜茶救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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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陶小砂锅里的姜糖水终于翻滚着，蒸腾出浓郁辛辣又带着焦甜暖意的白汽。 苏晚棠顾不得烫手，用一块破布垫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滚烫的、承载着唯一希望的暗红色液体，倾入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中。 她端着这碗热气腾腾的“救命汤”，脚步虚浮却又无比坚定地冲回茯苓那冰冷刺骨的小厢房。 茯苓的情况更糟了。 她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体滚烫得像个火炉，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出的气息灼热。 然而，她却在无意识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模糊地呓语着：“冷…好冷…小姐…冷…” 苏晚棠心如刀绞。 她费力地坐到冰冷的床边，用尽力气将茯苓沉重滚烫的上半身半扶半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同样单薄冰冷的怀里。 碗沿凑近茯苓干裂的唇瓣，苏晚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茯苓！张嘴！喝下去！喝了就不冷了！听话！” 或许是那刻入骨髓的、属于自家小姐的气息，或许是那辛辣甘甜的气味唤醒了求生的本能，茯苓紧闭的牙关微微松动。 苏晚棠趁机小心地将温热的姜糖水一点点喂入她的口中。 滚烫的、带着强烈辛辣和浓郁甘甜的液体，如同一条灼热的溪流，缓缓淌过茯苓干涸烧灼的喉咙，注入那几乎被寒气冻结的脏腑。 这股热流仿佛带着破冰的力量，所过之处，冰封的四肢百骸开始微微颤抖，一股久违的、带着刺痛感的暖意，艰难地在冰冷的躯体里蔓延开来。 “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猛地爆发出来，震得茯苓整个胸腔都在疼痛。 但这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却也让她短暂地挣脱了昏沉的泥沼。 模糊的视线费力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小姐那张布满焦急、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苍白面容，以及那碗在她唇边、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暗红色汤水。 “小…小姐…” 茯苓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微弱。 巨大的委屈、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有那排山倒海的感激，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混合着嘴角残留的姜糖水，滑落在冰冷的衣襟上。 她知道，是小姐，用这不知如何得来的热汤，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别说话！省着力气，把剩下的喝完！”苏晚棠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稳住茯苓的身体，继续小心地喂着，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役。 整整一碗滚烫辛辣的红糖姜茶灌下去，茯苓的额头、鬓角开始渗出细密黏腻的汗珠，那冰冷僵硬的躯壳终于被这股从内而外生发的暖意渐渐浸润，剧烈的颤抖慢慢平复下去。 苏晚棠不敢松懈，立刻将茯苓放平躺好。 她又冲到院中，不顾井水的刺骨，打上一小盆冰冷的井水，将仅剩的一块还算干净的旧布帕浸透、拧干，一遍又一遍地敷在茯苓滚烫的额头上，替换下来的帕子热得几乎能烫手。 守夜的长更在紫禁城深处一声声敲响，从三更到四更，再到五更。苏晚棠就蜷缩在冰冷的脚踏上，目不转睛地守着，换水、敷额、擦拭茯苓额角的汗水。 直到窗外那沉沉的墨色天幕边缘，终于艰难地透出一抹灰白的鱼肚色，茯苓那滚烫灼人的体温，才如同退潮般，缓缓降了下来。 急促紊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她终于沉沉地陷入了安稳的、带着汗湿的睡眠之中。 苏晚棠累得几乎虚脱，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后背靠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寒气瞬间侵入骨髓。 她看着茯苓那张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泛着死气青紫，呼吸也趋于平稳的睡颜，心中那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终于缓缓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磐石般压在心头的东西——是责任，是守护，是劫后余生带来的、更紧密的羁绊。 她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拭去茯苓眼角残留的泪痕和汗渍。 指尖触碰到茯苓冰凉却已不再麻木的皮肤，苏晚棠的喉头微微发紧。 她俯下身，凑近茯苓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哑却带着金石之诺般重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傻丫头…跟着我这个‘体弱多病’的主子，荣华富贵，绫罗绸缎，眼下是指望不上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破败冰冷的听雨轩，最终落回茯苓脸上，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坚定，“但…让你吃饱穿暖，不受冻饿之苦；护你周全，不遭人轻贱欺辱——”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点，我苏晚棠，对天起誓，说到做到！” 熹微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听雨轩破败的窗棂，将一丝微弱的暖意投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映亮了苏晚棠眼中那如同初生朝阳般，破开寒夜、坚定升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