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去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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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放在吧台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想抓住记忆中那方小小的石桌,那几株亭亭的青莲。 泷川看着幽魂,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绊着,迟迟不肯再开口。 那双眼睛里,藏着一闪而过的抗拒与惶恐。 泷川心里了然,看来是回忆触到了什么不愿触碰的角落。 “再喝一口吧。” 她声音放得很柔。 “你这杯咖啡,应该不苦。” 幽魂抬眼看向她,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挣扎。 幽魂沉默了片刻,他想起方才那口的苦涩,本有些犹豫,但对上泷川殷切的眼神,还是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不同于初次喝的苦涩,这次的漫上来一点淡淡的草木微苦,倒也有些回甘。 幽魂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些。 他放下杯子,指尖还停留在杯壁上,像是抓住了某种支撑。 沉默在空气中流淌了片刻,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 “其实。” 他开口,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却比刚才稳了许多,“我不敢回想后来的事。” 泷川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飘渺,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尘埃。 “阿濯,我回来了。” 记忆中的将军带着满身风尘和血腥气,推开了道观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中,濯放下浇水的木勺转身。 洗得发白的青色道服穿在已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越发衬出她沉静如水的出尘气质。 她清澈的目光落在将军染血的铠甲上,眉头微蹙。 “你又杀人了。” “呵,” 将军霍骁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铁血与不以为然。 “我为将军,这军功是靠敌人一颗颗的头颅攒起来的,如何能不杀人” “不,”濯的声音不高,却像清泉击石,字字清晰,直指他刻意忽略的黑暗。 “是你枉造杀戮,残杀无辜之人。”她开口便道破了他心中那层用以自我麻痹的血色薄纱。 “阿濯!” 将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本将军得胜归来,想与你分享我的喜悦,你就是如此待我的吗”他踏前一步,沉重的铁靴踏在院中湿润的泥土上。 “我早早便告诉过你,”濯毫不退缩,清澈的眸子里映着他染血的身影,“莫要大造杀孽。有罪之人便罢了,屠戮无辜只会徒增罪业,终遭反噬。” “阿濯。” 将军的语气又重了几分,带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压。 濯的目光却移开了,落向院角那方小小的池塘。 “你看,” 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带着一丝宿命般的哀凉。 “池中的莲花,已经落了一片花瓣了。” 霍骁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朵他初遇时含苞的莲花,确实有一片花瓣凋零,静静地浮在水面上。 “落了便落了。” 他不耐烦地挥手,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伤感。 “你若喜欢,本将军过几日寻些更名贵的花种给你就是,江南的睡莲,洛阳的牡丹,随你挑。” 濯缓缓摇头,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种透彻:“你忘了么你我初见那日,我对你所说的话” 她指的是那个关于莲花与她性命相连的预言。 霍骁长叹一声,烦躁地别开脸。“又是那个预言,阿濯,说不定只是你师傅哄你好好照顾莲花,编出来骗你的。” 他不愿去想,更不愿相信那预言会成真。 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言语。 那沉默的目光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将军难堪。 “罢了。”他猛地起身,玄铁重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我先走了。” “等等。”濯在他身后急急开口,声音带着最后的恳求,“不要再杀人了。” 回答她的,是将军霍骁重重摔上木门的巨响。 “本将军何时轮得到你来管了。”他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策马冲入山林,马蹄声迅速远去。 濯独自站在寂静的庭院里,转头望向池塘。 那朵莲花,在无人察觉的微风中,又一片花瓣悄然飘落。 她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十三日后。 霍骁再次推开了道观那扇熟悉的木门。 这一次,他身上没有血腥气,盔甲也擦拭得锃亮,仿佛洗去了杀伐,只余下风尘仆仆。 濯正坐在池边,背对着他,口中低低地念念有词。 将军放轻脚步走近,隐约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十三日。” 他心中一喜,朗声大笑起来:“阿濯,你怎么记得今日正好是十三日是否是想我了” 他走到她身侧,俯身看她。 濯闻声转过头,清丽的脸上没有他预想的羞涩或喜悦,只有一片沉静的疏离。 “我是出家人。”她淡淡地说,目光重新投向池水。 “你算什么出家人。”将军被她的冷淡刺了一下,心头那点旖旎瞬间化为不甘的炽热。 他单膝蹲下,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侧脸,声音低沉而认真:“阿濯,跟我走。嫁给我吧。” 濯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 “你走!”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慌乱,脸颊染上薄红,却不知是羞是怒。 将军也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若走了,便不会再回来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攥着宽大的道袍袖口。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许久,久到霍骁几乎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她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盛满清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了然的决绝。 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若千钧: “走吧。” 霍骁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或挽留的痕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他心寒的平静。 “好!”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个字。 猛地转身,带着被彻底拒绝的怒火和无法言喻的失落,再次重重摔上了那扇单薄的木门。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翻身上马,冲出几步,终究忍不住勒马回头望去。 池边,已空无一人。 只有那朵莲花,孤零零地立在水中。曾经饱满的花苞,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摇摇欲坠。 “那便是我与她最后一次相见。” 霍骁的声音在咖啡馆里低哑地响起,带着失去后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