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原地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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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我便生了一场大病。” 幽魂继续说着,眼中翻涌着无数悲伤的情绪,仿佛重新经历那场焚心蚀骨的煎熬。 “心如被架在火上灼烤,高烧不退,浑浑噩噩,整整三日。病好后,身体虚弱,又休养了数日,便迫不及待地再上山寻她。”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迷茫与空洞:“只是,那道观空了。人去楼空,再无踪迹。仿佛从未存在过。我找遍了那座山,问遍了附近的人,都说从未见过什么道观,更未见过一个叫濯的道姑。有时我甚至会怀疑,那一切,是不是只是我南征北战时,做过的一个漫长的、过于美好的梦” 幽魂停下叙述,抬起头,望向吧台后的泷川。 那双空洞的眼中,此刻清晰地映满了百年未散的困惑和哀伤,以及最后一丝渺茫的期盼。 他讲述了这个哀伤的故事,他喜欢这位能沟通阴阳的店主爱听这个故事,会出手相助。 然而此刻,泷川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波澜,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是阅尽千帆后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倦怠。 霍骁眼中那点期盼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为更深的失望。 就在这时,泷川红唇轻启,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却低低地吟诵出一段歌谣,声音清泠泠的,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莲花落,莲花落, 逢君思君十三载, 十三花归十三日” 幽魂猛地一震,他失声惊呼。 “这是什么十三日是十三日!她当时念的,就是这个,你怎么会知道。” 这诡异的歌谣,彻底击碎了他关于“梦境”的最后一丝侥幸。 “那是我的梦吗还是。”他语无伦次,巨大的震撼和恐惧攫住了他。 泷川的目光落向虚空。 “她早已告诉过你,”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她就是那朵莲花。开自你内心最纯净柔软之地。你的每一次枉杀,每一次放纵心中的兽性,都在啃噬那片净土。净土污浊,莲花自然一日日凋零。” “那我还能找到她吗”幽魂急切地追问。 “我愿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再见到她!哪怕一眼!” 是否因他而彻底凋零他不敢问出口。 泷川缓缓摇头,“若如此简单,她便不会让你历经百年漂泊,最终找到我这里了。”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吧台光滑的木质台面,发出叩叩的轻响。 霍骁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绝望的茫然:“那我又该如何我该去哪里寻她如何才能赎清我的罪孽” 泷川看着他,那双眸子,此刻深邃如渊。 她轻轻问:“将军,你有听过一句话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霍骁的心上。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霍骁的魂体彻底僵住。 这句话直指一个他从未敢想,却似乎命中注定的方向。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混合着决绝的光芒。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重。 “多谢姑娘指点迷津。”他对着泷川,极其郑重地深深一揖,行的是古礼。 起身后,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姑娘此番相助,需要我以何为酬劳” “酬劳” 泷川微微歪头,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她的目光扫过霍骁虚幻的身体,最终,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一个魂体,又能拿出什么,难不成要告诉老板去挖自己的墓葬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老板去挖我的墓吧。” “你付过了。”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两人的话奇异的重叠在一起,泷川失笑,摆了摆手。 随着她的话音,霍骁惊愕地看到,泷川摊开的掌心里,不知何时,静静地躺着一颗灼热温度的泪珠。 那是他方才沉浸在悲痛回忆中,魂体因极致哀伤而凝出的最纯粹的一滴魂泪。 泷川屈指一弹,那颗蕴含着悲恸的魂泪便轻盈地飞起,划出一道微弱的流光。 就在泪珠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面边缘流淌着水银般光泽,镜面却幽深如古井的圆镜凭空出现。 镜面精准地接住了那颗泪珠。 泪珠无声地融入镜中,消失不见,只余下镜面微微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泷川收回手,仿佛只是弹走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霍骁看了一眼泷川平静的侧脸,不再言语,转身,那抹白衣幽魂穿透咖啡馆紧闭的木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忘川河畔永恒的寂静之中。 咖啡馆内重归安静。 零三九飘到那面悬浮的古镜旁,好奇地绕着它转圈,光芒扫描着镜面:“未知能量载体,高浓度‘悲’情绪已吸收并封存。” 泷川缓步走到吧台边,指尖拾起那个曾盛放过咖啡的素白瓷杯。杯壁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咖啡渍。 她打开水龙头,哗啦的水流瞬间涌出,冲刷着指尖。 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晃神,像是要借着水流将那些盘踞在心头的细碎情绪一并冲走。 “那个情绪,你明天再尝试吸收吧。” 她头也不回地对零三九说,声音被水流声衬得有些模糊。 “一天一个,贪多嚼不烂,小心你的核心程序紊乱。” 悬浮在半空的光球晃了晃,光芒柔和了几分。 “知道啦。” 顿了顿,它又忍不住好奇,“对了,那面铜镜,到底是什么来头” 泷川关掉水龙头,拿起海绵擦拭杯壁,动作慢悠悠的。 “就是面普通的镜子。” 她轻笑一声,指尖划过杯口的弧度。 “不过我找阎王殿下帮了点小忙,让它能暂时存放这些剥离出来的情绪。你也知道,我以前疯起来的时候,可没少干囤积情绪的蠢事。” 零三九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显然想起了那些遥远的过往。 最初的时候,泷川哪里像现在这样佛系。 她几乎是见人就想扒开对方的心看看,遇到一个魂魄就要追问到底,收集到的情绪杂乱无章地堆在识海里,差点没把自己逼疯。 那时候创下的 “战绩”,至今仍是零三九数据库里的警示案例。 “后来才想明白,情绪这东西,贵精不贵多。” 泷川将洗干净的杯子倒扣在沥水架上,水珠顺着杯壁滚落,在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就像这次那个幽魂的故事,你觉得他藏着的是‘哀’吗” 零三九愣了愣:“难道不是将军找不到濯,最后战死沙场,听起来就够哀伤的了。” “我们要的‘哀’,可不是自怨自艾的那种。” 泷川转过身,靠在吧台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是‘他哀’, 为他人命运而发的共情之哀。但你看那个将军,到最后心里想的还是怎么找到濯,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他的执念太深,哀是有,却不够纯粹。” 她挑眉看向光球:“要不要赌一把” 零三九沉默了片刻,光芒忽明忽暗,显然在飞速分析数据。 半晌,它才闷闷地说:“赌就赌。输了怎么办” “你输的还少吗” 泷川笑得促狭,“上次赌孟婆新熬的汤会不会翻车,你输了我一个月的闭嘴。” 零三九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那这次我输了就帮你盯着沈独光,24 小时监控,他去厕所我都给你记下来。” “成交。” 泷川拿起自己喝水的瓷杯,对着零三九的方向轻轻一举,杯沿与光球的光芒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回响,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零三九飘到她手边,用光芒蹭了蹭杯壁,算是回应。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咖啡馆里静悄悄的,只有草木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泷川望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小吃街,忽然打了个哈欠:“算了,不想这些了。监控的事明天再说,我现在只想瘫着。” 她转身走向柜台后的躺椅,留下零三九一个光球在原地转圈,嘴里碎碎念着 “绝对不会输” 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