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专注于手中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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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川脸上瞬间挂起一个弧度完美的职业假笑。 “当然可以啦，沈先生，欢迎光临。”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 “请问您想喝点什么呢我们这里有各种手冲，意式，特调，保证让您满意。” 沈独光站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大半的光线。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泷川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薄唇微抿，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看看菜单。如果贵店的咖啡定价有违市场规律或存在欺诈嫌疑，”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泷川。 “我不介意向相关监督部门反映一下。” 泷川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只是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就这”的轻蔑。 她保持着完美的营业姿态，从吧台下抽出一份菜单，双手递了过去，声音依旧甜腻。 “沈先生说笑了，我们店可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模范商家呢。您请过目，价格绝对公道，童叟无欺。” 沈独光接过菜单。 质感确实很好，而且设计十分简洁大气，就连咖啡豆的产地，风味描述清晰雅致，甚至配上了手绘的咖啡器具小图。价格确实在精品咖啡馆的合理区间内，甚至比某些网红店还要亲民几分。 他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滑过，最终随意地点在了一个名字颇具意境的选项上：“就这个，幽谷” 泷川漂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沈先生好品味。不过友情提示一下，这款豆子风味极其醇厚，或者说，相当苦。您确定要尝试吗要不要考虑换一款柔和点的” 语气真诚得仿佛真是为顾客着想。 沈独光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看似关切实则促狭的眼神，语气斩钉截铁。 “自然。就它。” 他拉开一张圈椅坐下，姿态沉稳。 “好的，您稍等。”泷川转身走向吧台后，脸上的假笑瞬间褪去，换上一种幸灾乐祸。 零三九飘到她手边，看着泷川流畅的动作，尤其是看到她完全无视糖罐和奶盅的存在，声音带着点叹为观止。 “啧啧啧，你这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啊，人家点个苦咖啡，你真就一点糖，一点奶沫都不给加纯黑到底” 泷川动作不停，将萃取出如同石油般浓黑粘稠的咖啡液注入一个造型古朴粗犷的黑陶杯里，眼皮都没抬。 “他自己选的，自己说的‘自然’。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再说了。” 她端起那杯黑咖啡，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钱都付了，管他呢。” 零三九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默默闭嘴。得，就是就是奔着看沈独光吃苦来的。 泷川端着那杯光看着就让人舌根发苦的幽谷，步履轻盈地走到沈独光桌边，稳稳放下，黑陶杯底与木质桌面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沈先生，您的咖啡，请慢用。”她的声音依旧甜美，眼神却像只等着猎物掉进陷阱。 沈独光的目光首先被那只独特的黑陶杯吸引。 杯壁厚实，表面有着粗砺的手工痕迹，造型古朴沉稳，握在手中分量感十足，与店内那些精致的瓷器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原始的野性力量。 “这杯子，很特别。”他随口赞了一句，指尖摩挲着杯壁粗糙的肌理。 泷川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立刻掏出手机，调出收款码，动作快得行云流水，笑容灿烂得晃眼。 “沈先生好眼光！这是本店独家定制的手工柴烧黑陶杯，数量稀少，工艺独特，承惠五十块一个，还附赠同款杯垫哦。您喜欢的话，现在就可以扫码带走。” 语气热情洋溢。 沈独光：“......” 他看着眼前瞬间化身金牌销售的泷川，再看了看那个黑陶杯，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缓缓收回手，端起那杯苦咖啡，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看来老板确实很会做生意。” “那当然。”泷川收起手机，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点锋芒。 “不然我这小店，怎么能在沈总您那宏伟的‘独光优选’收购蓝图下坚持下来呢我可不想哪天醒来，发现我的店变成了标准化流水线，我的安魂香包被印上了大甩卖的logo。” 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沈独光，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对了，沈先生，您那位助理宋理，刚才还专程跑来慰问我，送了份‘小雅轩’的私房菜。这份‘心意’我领了，不过呢。” 她直起身，笑容依旧完美无瑕。 “我这个人比较实际，比起这些‘心意’，我更希望贵公司能给予一点更实际的‘尊重’，比如，别再来打扰我清静。您说对吗，沈先生” 沈独光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看着泷川那双笑意盈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清晰地写着“离我远点”。 他沉默了两秒，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份笃定。 “我是真心实意，带着最大的诚意和实力，希望能与你达成合作。这对双方都是共赢。” “共赢” 泷川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沈总的共赢，就是先弄清楚我的姓什么再谈吧连合作伙伴姓甚名谁都搞不清楚的诚意，听起来可不太有说服力呢。” “好了，” 她退后一步，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营业微笑。 “我就不打扰沈先生‘享受’了。请慢用。” 说完，她利落地转身，摇曳生姿地走回吧台后，仿佛刚才那番交锋从未发生。 吧台后，泷川拿起一个擦得锃亮的玻璃杯，百无聊赖地用软布擦拭着，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窗边卡座。 沈独光看着眼前那杯浓黑如墨的液体。 他并非不喝黑咖啡，但眼前这杯散发出的焦苦气息，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带着一种中药般的侵略性。 他端起杯子，凑近鼻端，那股霸道的气味直冲脑门，让他眉心下意识地拧紧。 他抬眼看向吧台。 泷川正巧也望过来。四目相对。 泷川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红唇弯起，眉梢眼角都写着明晃晃的快喝呀，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那看好戏的意味，简直要溢出来了。 沈独光眸光微沉，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不再犹豫，端起杯子，送到唇边，仰头喝了一大口。 “唔。” 浓烈到极致的苦涩瞬间在口腔中炸开，那苦味仿佛带着钩子，狠狠刮过舌苔，直冲天灵盖。 饶是沈独光定力惊人，握着杯子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英挺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将那口“中药”咽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苦感从胃里直冲上来。 他强忍着没失态，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泛白的指节，泄露了这杯咖啡的威力。 吧台后，泷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擦拭杯子，肩膀却可疑地轻轻耸动。 零三九飘到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吐槽。 “你刚才那个笑容真的好猥琐啊，超级猥琐！我数据库里都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泷川擦杯子的动作一顿。她瞪了零三九一眼，然后屈指，对着光球光滑的表面就是一个毫不留情的脑瓜崩。 “哎哟！” 零三九模拟出夸张的痛呼，光芒委屈地闪烁了两下，嗖地一下飞高了，躲到咖啡机后面。 “恼羞成怒，打击报复。” 泷川看着零三九那副怂样，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是压抑的，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渐渐变得清朗，在静谧的咖啡馆里轻轻回荡。 窗边，正被苦味折磨，努力维持着总裁风度的沈独光闻声抬起头。 只见吧台后，泷川正对着空气笑得眉眼弯弯，肩膀微颤，方才的精明算计和营业假面荡然无存，只剩下带着点孩子气的开怀。 沈独光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的笑容，微微怔住。 他深邃的眼眸里，那份因苦味和谈判不顺而凝聚的冰冷审视，悄然融化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探究和一丝丝“这人怕不是有点傻”的复杂眼神。 泷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笑声戛然而止。 她立刻收敛表情，恢复成那副慵懒中带着疏离的模样。 只是在对上沈独光那探究的目光时，她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漂亮的眉毛一挑，红唇微启，无声地用口型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 “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眼神凌厉，警告意味十足。 沈独光：“......” 他默默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杯子里剩下的大半杯咖啡，苦大仇深。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端起了杯子，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继续他未尽的品尝。 咖啡馆内，再次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 只有草木香炉里青烟袅袅上升的细微声响，以及泷川手中软布擦拭玻璃杯时发出的摩擦声。 吧台后，美人低垂着眼睫，专注于手中的杯子。 窗边卡座，沈独光通过面前的玻璃观察着身后的泷川，泷川有所反应，抬起头和沈独光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