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獬豸公堂与第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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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被推开的“嘎吱”声，像是锈蚀了千年的齿轮被强行转动，刺耳地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 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秩序感，随着那扇门的洞开，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涌入院子，瞬间将栖心民宿原本还残留的那点烟火气和躁动彻底淹没、冻结。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六对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鎏金战靴，踩着绝对整齐划一的步伐，沉重而精准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咚、咚”声。战靴之上，是棱角分明、雕刻着降魔纹路的暗金色腿甲。 六名天兵。 他们身高完全一致，动作如同镜像复制，覆盖着金色面甲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眼部闪烁着冰冷的蓝光。手中持有的并非传统长戟，而是造型奇特的束缚权杖——杖身流动着符文，顶端不是利刃，而是不断旋转、发出低频嗡鸣的蓝色能量拘束环。 他们一进门便自动分成两列，如同标尺般精准地肃立在院门两侧，纹丝不动，仿佛六尊突然降临的金色杀戮机器。强大的力场从他们身上扩散开来，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重力似乎都增加了数倍，压得人呼吸困难。 小桃手里的茶壶盖子“叮当”一声轻响，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羲和手里的炭夹掉进炉子里，溅起几点火星，他僵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 金乌把脑袋埋得更深，只露出一只眼睛恐惧地盯着门外。 在这令人窒息的肃杀氛围中，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跨过了门槛。 他很高，近乎一米九，肩背宽阔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玄色金线滚边作战常服，并非古代铠甲，而是融合了现代军装设计与天庭符箓元素的制服，既利落又威严。肩章上是代表司法天神身份的獬豸徽记，熠熠生辉。 他的面容冷峻，线条如同刀劈斧凿，下颌线绷得很紧。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束着的一条两指宽的暗银色金属抹额，抹额正中，并非宝石，而是一颗微微凸起、紧闭着的、如同竖眼般的奇异装置。 司法天神，杨戬。 他迈步走进院子，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经过最精密的计算。那双深邃的、近乎墨色的眼眸，如同最高倍的扫描仪，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缓缓扫过全场。 目光掠过瑟瑟发抖的金乌，掠过强作镇定却手指微颤的羲和，掠过吓白了脸的小桃，掠过石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壶和烤架上半生不熟的肉串，最后，定格在坐在石桌旁、刚刚将一杯茶推到自己对面的我身上。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落在我推过去的那杯茶上。茶水清澈，倒映着院内被无形力场扭曲的天空。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只剩下红泥小炉上茶水沸腾的“咕嘟”声，以及烤架上油脂滴落炭火的“滋滋”声，在这极致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显得异常突兀。 杨戬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和绝对的权威，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空气中： “齐风雅。前獬豸化身，现凡间民宿经营者，持有临时审判权限。” 他像是在念一份冰冷的报告，“羲和。太阳神，擅离职守，触发一级警报。金乌。天庭在职人员，违规闯入管制区域，非法传播涉密信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们三人，最后回到我身上。 “解释。” 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下达命令。仿佛我们不是活生生的存在，而是需要被录入档案的异常事件代码。 我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视线。 “杨戬将军，” 我放下茶杯，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如您所见，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民宿。羲和在此，是接受劳动改造，以弥补其擅离职守对人间造成的影响。金乌前来探访，纯属个人行为，直播内容……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但并未触及真正核心机密。方才的能量波动，是一件来源不明的法器残件失控所致，已被我暂时镇压。” 我指了指楼上：“残件就在楼上，将军可以随时查验。” 杨戬墨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根本没听我的解释，或者说，他只相信自己所检测到的数据。 “能量波动等级：灭世级（短暂峰值）。空间扰动系数：违规阈值百分之三百七十一。涉及力量属性：高浓度混沌残留，伴有未知法则干扰。” 他报出一连串冰冷的数据，然后目光再次聚焦于我，“你的临时权限，不足以处理此类事件。根据《三界紧急状态法》，我部现正式接管此地。所有相关人员，需接受隔离审查。” 他微微抬手。 肃立两侧的天兵同时上前一步，手中的束缚权杖顶端的能量环转速陡然加快，发出更具威胁性的嗡鸣，锁定了我和羲和。 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 “等…等等！” 羲和猛地站起来，脸色虽然还白着，但金色的瞳孔里却烧起了一簇火苗，那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之怒，“杨戬！你讲不讲道理！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要抓人玉帝就是这么教你办事的！” 杨戬的目光转向羲和，如同在看一个故障的仪器：“太阳神羲和，你的神力波动处于极不稳定状态，情绪指数超标百分之五百三十。建议立即配合拘束，以免引发二次能量灾害。” “你！” 羲和气结，周身金芒不受控制地窜动起来，烤架上的火焰“轰”地一下暴涨！ 几乎在同时，两名天兵的束缚权杖瞬间抬起，蓝色的能量环对准了羲和，强大的拘束力场开始凝聚！ “啧。” 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咂嘴声，突然从旁边响起。 是杨戬。 只见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极其随意地捏住了自己额头那条金属抹额的正中央——那颗紧闭的“竖眼”装置。 然后，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机括轻响。 抹额正中那颗“竖眼”，猛地睁开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装饰品！那是一只真正的、冰冷的、非人的机械义眼！ 眼球的材质像是某种最纯净的黑曜石，却又内部蕴含着无数细微流转的蓝色数据流。没有瞳孔，没有情感，只有绝对理性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扫描光束，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投射而出，笼罩住即将暴走的羲和！ 羲和周身窜动的太阳真火，像是被无形的冰水泼中，瞬间凝固了！不是熄灭，而是仿佛连“燃烧”这个概念本身都被冻结了！他整个人保持着一个愤怒的姿势，僵在原地，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有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惊骇的光芒。 【三界巡查使杨戬：权限认证】 【目标：羲和（太阳神）】 【状态：神力失控（轻度），情绪过载】 【处理方案：强制镇静（非伤害性）】 【执行】 冰冷的电子音直接从那只机械义眼中传出，毫无情感地宣判着处理结果。 那只义眼的光芒并未收起，而是缓缓移动，扫过烤架，扫过茶具，扫过小桃，扫过金乌…… 当扫过金乌时，机械音再次响起： 【目标：金乌（天庭宣传部）】 【状态：过度惊吓，信息泄露（未加密）】 【处理方案：记忆片段模糊化处理（待执行）】 金乌“嘎”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最后，那只冰冷的数据扫描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试图穿透我的身体，深入我的灵魂，剖析我的一切秘密。掌心的天衡印瞬间变得滚烫，青光自主激发，在我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抗拒性的屏障。 扫描光在我的屏障外微微停滞了一瞬。 机械义眼中的蓝色数据流疯狂加速流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目标：齐风雅（前獬豸，临时法官）】 【状态：（权限不足）】 【能量反应：法则级（高契合度），伴有未知绑定物（高优先级）】 【发现异常数据流：关联目标——姜玄（）】 【风险评估：极高！建议立即控制！】 杨戬那一直冷硬如冰的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似乎我的“数据”超出了他的常规处理范围。 但他的指令没有任何犹豫。 “拿下。” 两个字，冰冷无情。 天兵手中的束缚权杖同时举起，能量环光芒大盛，数道蓝色的拘束光索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向我射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将一直紧握的左手拍在石桌上！ 掌心那枚被姜玄烙印下的、微缩的獬豸金鳞，与我一直握在右手的天衡印，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嗡——！” 青光与金光交汇，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复杂的、旋转着的獬豸图腾，猛地投射到半空之中！ 那图腾威严、公正、古老，散发着不容亵渎的法则之力，甚至暂时驱散了杨戬机械义眼带来的冰冷扫描感！ 我抬起头，迎着杨戬冰冷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引动着獬豸图腾的共鸣： “司法天神杨戬！” “根据《三界特殊事件处置条例》第十七条补充条款：当事件涉及上古法则化身及关联绑定物，且现任司法机构最高负责人（玉帝）存在潜在利益冲突时，临时审判长有权要求启动‘獬豸公堂’程序，进行现场三方会审！ 我指向空中那旋转的獬豸图腾，又指向自己被金鳞烙印的左手和右手的天衡印： “我，齐风雅，前獬豸化身，现持有天衡印及姜氏守护金鳞烙印，符合启动条件！” “我要求，就在此地，即刻启动‘獬豸公堂’！” “审理事项：太阳神羲和擅离职守案、金乌非法传播信息案，以及——归墟能量异常波动案！” “我要求，天庭司法部、当事人、及关联方（姜氏）代表，共同参与审理！” “在公堂程序结束前，” 我目光锐利地看向杨戬，以及那些僵住的天兵，“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对当事人采取强制措施！” 我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引动着獬豸图腾洒下片片清光。 那六名天兵的动作僵住了，束缚光索悬停在我面前不足半米处，它们的系统似乎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更高级别的程序指令。 杨戬额间的机械义眼，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进行庞大的计算。 【警告：检测到上古法则协议……】 【协议等级：最高优先……】 【启动条件验证中……】 【验证通过……】 【“獬豸公堂”程序请求……有效……】 机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带着一丝极不情愿的确认。 杨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神情变化——那是一种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甚至夹杂着一丝被意外程序打乱节奏的恼怒。 他死死地盯着我，又看向空中那旋转的獬豸图腾，墨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被封印的东西，在机械义眼的疯狂计算下，微微松动了一丝。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条款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掌心的金鳞与天衡印交相辉映。 “这不重要，将军。” “重要的是，” “公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