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牢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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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沉重的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最后的审判。宽敞得可以听见回声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种几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江浸月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根。她没有去看殷夜沉，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那片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庭院景观上。这里的奢华与冰冷，与顾辰风那间充满生活气息（哪怕只是临时）的公寓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一个是短暂的、带着温度的避难所，一个是永恒的、冰冷的金属牢笼。 殷夜沉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仿佛灵魂已经抽离的模样，胸腔里那股无名火再次蹿升，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烦躁和……无力感。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她的或抗拒或顺从（哪怕是表面的），却从未面对过如此彻底的、将他视为虚无的沉默。 “楼上左手边第二间是卧室，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他强行压下情绪，用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说道，试图重新建立掌控，“记住我的话，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里半步。” 江浸月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他只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殷夜沉难以忍受。他猛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江浸月，我在跟你说话！”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迫近的阴影和熟悉的气息终于让江浸月有了细微的反应。她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将视线从窗外移开，抬眸看向他。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和灵动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只剩下荒凉。 “听到了，殷总。”她开口，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复述一段与己无关的文字，“不准离开，不准联系外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又是“殷总”！ 这个称呼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殷夜沉的心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宁愿她像刚才在车上那样歇斯底里地哭喊、质问，也好过现在这样，用最恭敬的称呼，划下最深最冷的鸿沟。 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一丝动摇的裂痕。但他失败了。那片荒芜太过彻底，仿佛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生机，都已在被他强行带离顾辰风公寓门口的那一刻，燃烧殆尽。 他猛地直起身，后退了一步，仿佛无法再承受她眼神里的冰冷。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感觉这栋他精心打造的、绝对掌控的空间，此刻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让他喘不过气。 “去休息。”他最终生硬地命令道，然后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大步走向书房的方向，将自己锁了进去。 沉重的书房门关上，客厅里彻底只剩下江浸月一人。 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江浸月紧绷的身体才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都市的遥远灯火，璀璨，却与她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玻璃。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那冷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直抵心脏。 她缓缓蹲下身，将自己蜷缩在冰冷的玻璃窗下，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没有哭声，只有肩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这里很安静，安全，应有尽有。 却比任何地方都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书房内，殷夜沉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立刻投入工作。他站在书桌后，背对着门，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她那双死寂的眼睛，和她那声冰冷的“殷总”。 他做错了吗 那份声明，是为了最快平息事态，保护她不被更恶毒的流言吞噬。强行带她回来，是不想她继续待在别的男人身边，是……是因为他无法忍受失去她的可能性。 可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他烦躁地打开酒柜，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他走到监控显示屏前，手指在键盘上滑动，调出了客厅的实时画面。 屏幕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依旧蜷缩在落地窗前，像一只被遗弃的、受伤的小兽，一动不动，仿佛要与那片冰冷的玻璃融为一体。 他看着那画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一阵莫名的抽痛。他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将她抱起来，告诉她……告诉她什么道歉吗他殷夜沉从不认为自己需要向任何人道歉。解释吗他的骄傲不允许。 他只能这样，隔着冰冷的屏幕，看着她在他亲手打造的牢笼里，独自枯萎。 就在这时，屏幕里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她抬起了头，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站起身，没有去看卧室的方向，而是走向了客厅里那架昂贵的、却几乎从未被弹奏过的三角钢琴。 她伸出手，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黑白琴键，没有按下任何一个音符。她就那样站着，低着头，看着琴键，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同样沉默、无法发出声音的灵魂。 殷夜沉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屏幕。 许久，她收回手，转过身，默默地走向了他指定的那间卧室，关上了门，将自己彻底隔绝在他的视线之外。 殷夜沉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感席卷了他。 他赢得了这场强硬的对抗，将她牢牢禁锢在了身边。 却好像，输掉了一切。 别墅内外，一片死寂。两个人，隔着一堵墙，各自被困在由偏执、骄傲、伤害和绝望构筑的孤岛之上，无人能够靠近，也无人能够逃离。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