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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舰队重返科伦坡港，这一次，不再是不起眼的过客，而是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力量。三艘主力战舰如同移动的山峦，缓缓驶入港口，龙旗高悬，炮窗虽闭，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弥漫开来。港内原本熙攘的景象为之一滞，所有目光，无论是好奇、敬畏还是警惕，都聚焦在这支去而复返的强大舰队上。 葡萄牙人的那几艘商船更是如临大敌，水手们纷纷跑上甲板，火炮旁的遮盖物被迅速撤去，气氛瞬间绷紧。港务官阿难陀几乎是跑着来到码头，脸上带着比上次更甚的紧张与不安。 “戚……戚将军，”阿难陀的声音有些发干，“您……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补给有何问题” 戚继光在“靖海”号船楼现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港口，尤其在葡萄牙商船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对阿难陀道：“补给无虞。本将此番回来，是欲拜会科提国王陛下，并就维护锡兰周边海域安宁之事，与国王陛下及……各方友人，交换意见。” 他语气平和，但“交换意见”四个字，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阿难陀脸色微变，不敢怠慢，连忙道：“将军欲见国王陛下，小人立刻去通报！只是……国王陛下近日身体不适，是否接见，小人不敢保证……” “无妨，”戚继光淡淡道，“本将在此等候。也希望港内的葡萄牙朋友，能稍安勿躁。我大明水师，最是讲理，但也最不畏挑衅。”最后这句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码头，显然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消息很快传开。科提王宫内，年迈的国王达摩波罗正与他的葡萄牙军事顾问，一位名叫阿尔梅达的少校，紧急商议。 “国王陛下，明国人去而复返，态度强硬，绝非善意！”阿尔梅达少校语气急促，“他们定然是听信了康提那些叛徒的谗言，想来干涉我国内政！必须坚决抵制！” 达摩波罗国王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抵制如何抵制他们的战舰就停在港口！连英吉利人都被他们逼退了！阿尔梅达，你们葡萄牙王国，可能保证我国的安全” 阿尔梅达一时语塞。葡萄牙在印度洋的实力主要集中于果阿，在锡兰的军事存在有限，面对这支来历不明、实力不俗的明国舰队，他也不敢打包票。 就在这时，侍卫通报，港务官阿难陀求见，转达了明国将军求见的意愿。 阿尔梅达立刻反对：“陛下，不能见！这是他们的诡计！一旦您接见，就等于承认了他们在此地的发言权！” 达摩波罗国王沉吟良久，叹了口气：“不见，难道他们就会离开吗他们的炮舰还在港口……阿尔梅达，你与我一同接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科提王宫偏殿。气氛凝重。达摩波罗国王端坐主位，阿尔梅达少校面色冷峻地站在他身侧。戚继光则带着副将和通译，从容步入殿内。 “大明镇国将军戚继光，见过国王陛下。”戚继光依礼拱手，不卑不亢。 达摩波罗国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戚将军不必多礼。不知将军去而复返，有何见教” 戚继光开门见山：“陛下，本将此次巡航，奉我朝制置使之命，维护海路畅通，友睦诸邦。近闻锡兰南部海域，有英吉利等西夷船只活动频繁，甚至向贵国部分部落私售火器，滋扰地方安宁。不知陛下可知此事” 阿尔梅达忍不住插话，语气生硬：“将军阁下！锡兰内部事务，以及我们葡萄牙王国与锡兰的友好关系，似乎不劳贵国费心！英吉利人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海商，我国海军足以应对！” 戚继光目光转向阿尔梅达，眼神锐利：“这位是” “这位是我国国王陛下的军事顾问，阿尔梅达少校。”达摩波罗连忙介绍。 “原来是阿尔梅达少校。”戚继光语气平淡，“少校言下之意，是葡萄牙王国准备独自承担起维护锡兰乃至整个印度洋东北海域安宁的重任了” 阿尔梅达一滞，硬着头皮道：“这是自然！我们葡萄牙王国在此经营数十年，有足够的能力和义务保护我们的朋友！” “哦”戚继光微微挑眉，“既然如此，为何英吉利人的船只还能在锡兰南部随意停靠，与当地部落交易火器为何本将的舰队在公海遭遇英吉利战舰挑衅时，未见葡萄牙舰队现身维护‘秩序’” 他连续两个问题，如同两记重锤，敲在阿尔梅达和达摩波罗心上。阿尔梅达脸色涨红，一时无言以对。达摩波罗国王更是面露惶惑。 戚继光不再理会阿尔梅达，看向达摩波罗，语气转为诚恳，但话语中的力量丝毫不减：“陛下，西洋诸国，狼子野心，人所共知。彼等所谓‘友谊’，无非是攫取利益之工具。今日允其驻军通商，明日则索要港口据点，后日或许就要……鹊巢鸠占了。南洋之荷兰，便是前车之鉴。”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大明乃天朝上国，行事光明磊落。此番前来，非为索取，实为提供另一种选择。若陛下愿尊奉我大明为宗主，纳入南洋理事司庇护之下，我大明可确保锡兰领土完整，助陛下平息内部纷争，并开放公平贸易，使锡兰百姓共享太平之利。反之，若陛下执意倚仗一方，恐非锡兰之福。” 这番话，既是利诱，也是警告。达摩波罗国王听得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极为挣扎。一边是经营多年但近来显得力不从心的葡萄牙人，一边是强势出现、展现出强大实力和不同行事风格的大明。 阿尔梅达见势不妙，急道：“国王陛下！切勿听信谗言！明国人远在东方，其承诺如何能信他们这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戚继光冷冷地看了阿尔梅达一眼：“我大明距锡兰，确实比果阿要远。但正因为远，才无领土之觊觎，唯有贸易与秩序之期盼。而卧榻之侧……”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殿内的气氛几乎凝固。达摩波罗国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看面色铁青的阿尔梅达，又看看气度沉稳、言辞凿凿的戚继光，一时难以决断。 就在这时，一名宫廷侍卫匆忙入内，在达摩波罗耳边低语了几句。国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他挥挥手让侍卫退下，深吸一口气，对戚继光道：“戚将军，您的来意，本王已知。此事关系重大，容本王……与大臣们细细商议后再做答复，如何” 戚继光知道，逼得太紧反而不好，见好就收。他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将便静候陛下佳音。舰队会在港外海域停留三日。望陛下以锡兰苍生为念，做出明智抉择。”说完，便带着属下告辞离去。 戚继光走后，阿尔梅达立刻对达摩波罗道：“陛下！明国人这是在威胁我们！绝不能屈服！” 达摩波罗却疲惫地摆了摆手，喃喃道：“他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啊……而且，刚才侍卫来报，康提的维罗班达拉，已经派人接触明国舰队了……” 阿尔梅达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知道，锡兰这盘棋，因为大明这横空出世的棋手，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而此刻，港外监视的英吉利舰队，也注意到了明军舰队进入科伦坡并与葡萄牙人、科提王接触的情况，信号旗快速挥舞，显然也在紧急商议对策。 锡兰，这个印度洋上的明珠，已然成为了东西方势力角逐的新焦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