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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的舰队并未在科伦坡港内久留，与科提王会面后便退至港外锚地，如同蛰伏的巨龙，既给予压力，又留出空间。这三日的期限，像一块巨石压在科伦坡每一个相关者的心头。 葡萄牙驻科伦坡商务代表卡瓦略上尉第一时间登上了阿尔梅达少校所在的葡萄牙商船“圣伊莎贝尔”号。船舱内，气氛压抑。 “阿尔梅达少校！情况不能再坏了！”卡瓦略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明国人不仅武力强横，言辞也极为犀利！他们这是在公然挑战我们在锡兰乃至印度洋的权威！达摩波罗那个老家伙已经开始动摇了！” 阿尔梅达少校脸色阴沉，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动摇他敢！没有我们葡萄牙的支持，他的王位能坐得稳康提那些野蛮人早就把他撕碎了！” “问题是，现在明国人给了他另一个选择！”卡瓦略焦躁地踱步，“而且，据我们在宫内的眼线回报，康提的维罗班达拉确实秘密派了人去接触明国舰队！如果科提王和康提部落都倒向明国，我们在锡兰数十年的经营就全完了！” 阿尔梅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能让他们得逞！必须让达摩波罗明白，背叛葡萄牙的代价他承受不起！还有那个康提的维罗班达拉，不识抬举……”他压低了声音，“或许，我们需要采取一些……更直接的措施，让明国人知难而退，也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土着看看，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港外游弋的英吉利舰队旗舰“海豚”号上，舰队指挥官，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霍金斯船长，也正与他的大副分析着局势。 “船长，明国人进入了科伦坡，看来是想拉拢科提王。葡萄牙人现在一定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副说道。 霍金斯船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他摸着下巴上的短须，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好事，这是好事啊，威廉。” 大副不解：“好事如果明国人和科提王达成协议，我们在锡兰的机会不就……” “不不不，我亲爱的威廉，”霍金斯打断他，“你看得太浅了。明国人的出现，打破了葡萄牙人独霸的局面。水越浑，对我们越有利。葡萄牙人现在最恨的不是我们，而是横插一杠的明国人。你说，如果我们现在向葡萄牙人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暂时’携手，共同对付这个来自东方的威胁，他们会怎么想” 威廉大副眼睛一亮：“他们很可能同意！至少不会立刻反对！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要求葡萄牙人承认我们在锡兰南部的一些‘商业权利’，甚至获得一个临时停靠点！” “没错！”霍金斯得意地笑道，“让明国人和葡萄牙人先去斗个你死我活。无论谁胜谁负，都会元气大伤。而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巩固与康提等部落的关系，甚至可以……暗中给明国人找点麻烦，比如，透露一些‘葡萄牙人即将与英吉利联手’的假消息，加剧他们的紧张。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香料、宝石和贸易据点，而不是现在就和哪个庞然大物正面开战。” 于是，一场无声的暗战在科伦坡悄然展开。 阿尔梅达少校加强了对王宫的控制，频繁出入，对达摩波罗国王软硬兼施，一方面强调葡萄牙的“传统友谊”和军事支持，另一方面又暗示如果倒向明国，葡萄牙舰队绝不会坐视不理。他甚至暗中调动了少量葡萄牙士兵，在王宫附近“加强警戒”，实为监视和威慑。 而英吉利方面，霍金斯船长则派出了巧舌如簧的说客，秘密会见了卡瓦略上尉和阿尔梅达少校。会谈内容无人知晓，但之后，葡萄牙人对明军舰队的态度似乎更加微妙，既保持敌意，却又没有进一步的过激行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处于风暴眼的达摩波罗国王备受煎熬。他召集了心腹大臣连日商议，争论不休。亲葡派大臣力陈葡萄牙经营日久，关系盘根错节，且近在咫尺，得罪不起；而一些较为清醒的大臣则指出，葡萄牙人贪婪成性，保护费越来越高，且近年来面对荷兰、英吉利的挑战已显疲态，明国虽远，但实力强劲，行事似乎也更注重“秩序”而非一味掠夺，或许是个新机遇。 “陛下，”一位年老的重臣颤巍巍地说道，“明国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葡萄牙人如同附骨之疽，日渐索取无度。而明国……至少表面上，愿意给予我们更多的自主和公平贸易。只是，其真心如何，仍需观察啊。” 就在达摩波罗举棋不定之际，康提部落首领维罗班达拉派出的第二波使者，绕过科提王的耳目，再次秘密抵达了戚继光的“靖海”号。这一次，使者带来的消息更为明确。 “戚将军，”使者恭敬地说道，“我们首领已经决定，接受大明的条件！愿意断绝与西夷往来，并派在下随舰队返回安抚港，向制置使大人呈递归附文书！只求大明能尽快给予庇护，约束科提王和葡萄牙人！” 戚继光看着眼前这位去而复返、态度坚决的使者，心中明了，康提部落恐怕是感受到了来自科提王和葡萄牙方面更大的压力，才如此急切地寻求外援。这既是机会，也意味着风险升级。 “贵部首领能做出如此明智抉择，本将甚慰。”戚继光沉声道，“然，归附之事，需按章程办理。你可暂留舰上。待本将处理完科伦坡事宜，便一同返航。” 他沉吟片刻，对副将吩咐道：“将康提使者愿意归附的消息，‘适当’地透露给科提王宫那边知道。但要做得巧妙，像是无意间泄露。” 副将心领神会：“将军是想……再给达摩波罗国王加一把火” “不错，”戚继光目光深邃，“让他知道，他若再迟疑，不仅外部有强敌环伺，内部的反抗力量也将找到新的靠山。是继续依附日渐衰落的葡萄牙，还是拥抱能带来新秩序的大明，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消息果然很快通过隐秘渠道传到了达摩波罗耳中。这位老国王闻讯后，独自在宫殿内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 第三日清晨，科提王宫的使者来到了“靖海”号，带来了国王的正式回复。 “戚将军，”使者躬身道，“国王陛下经过慎重考虑，愿意接受大明的善意，尊大明为宗主国。但陛下希望，大明能首先出面，调停我国与康提等部落的纷争，并……确保葡萄牙王国不会因此而对我国采取过激行动。” 听着使者的回复，戚继光知道，达摩波罗最终还是倒向了实力更强、承诺也更“诱人”的大明，但他仍心存畏惧，试图将烫手山芋抛给大明。 “回复国王陛下，”戚继光平静地说道，“调停内部纷争，乃宗主国应尽之责。至于葡萄牙人……”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我大明水师在此，自会维护锡兰之安宁。若有人不识时务，妄动刀兵，便是与我大明为敌！” 他望向科伦坡港方向，知道这暂时的胜利只是开始。葡萄牙人绝不会甘心失败，英吉利人还在暗中窥伺，锡兰的内部矛盾也并未解决。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