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暴雨中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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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以一种极其缓慢而温柔的方式，降临鹰愁顶。 东方的天际线，先是泛起一抹死寂的鱼肚白，然后渐渐被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冰冷的晨露，在林锐的伪装服和枪身上，凝结成了细密的水珠。 一夜的潜伏，让他的身体，尤其是四肢的关节，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僵硬感。 血液的流速，似乎都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变得迟缓。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通过调整呼吸的频率，极其细微地控制着胸腔的起伏，用内脏的蠕动，来给僵硬的身体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按摩”。 这是郭志刚笔记里提到的一种极限潜伏技巧，可以最大限度地延缓肌肉坏死和血液循环问题。 当太阳的第一缕光芒刺破云层，照亮山谷时，林锐的眼睛，依旧像鹰隼般锐利。 瞄准镜中的芦苇荡，在晨光中苏醒。水面上蒸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鸟儿开始在枝头鸣叫。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平静，而充满生机。 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天，就在这种极致的单调和重复中，开始了。 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一种酷刑。 饥饿感和干渴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林锐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在正午时分，用和昨天同样缓慢无声的方式，补充了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分。 他的水，只剩下不到半壶了。 下午两点左右，天气突变。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涌来了大片的乌云，沉沉地压在山顶，仿佛触手可及。山谷里的风，也停了。空气变得异常闷热、潮湿，让人喘不过气。 要下雨了。 林锐心中做出了判断。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进行了一项极其细微的调整。他用左手的小指，轻轻勾动了一下盖在瞄准镜物镜上的一片伪装树叶，让它下垂的角度更大了一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屋檐”，以防止雨水直接打在镜片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雷鸣，在远方的天际滚过。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岩石上、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只在瞬息之间，暴雨便倾盆而下。 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雨幕之中。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模糊。 山下的帐篷里，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下这么大雨，鹰愁顶上肯定会降温，这小子一身湿透，怕是扛不住啊！”刘铁看着监控画面里那片模糊的景象，脸上写满了担忧，“要不……连长，让无人机飞近点看看情况” “看什么看！”郭志刚眼睛一瞪，语气严厉，“战场上难道因为下雨就休战吗敌人会因为你冷、你饿，就放你一马吗” 话虽如此，他那紧紧攥着扶手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和帐篷外的雨雾融为了一体。 “这对他来说，是考验，也是机会。”郭志刚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暴雨，是最好的掩护。雨声可以掩盖枪声，雨水可以冲刷掉一切痕迹。一个真正的狙击手，必须学会利用一切天气，而不是被天气所打败。” “看着吧，”他盯着屏幕，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看这小子，到底是块钢，还是一块铁。这场雨，就是最好的淬火！” …… 冰冷刺骨的雨水，瞬间就浇透了林锐的吉利服。 伪装服吸满了水，变得沉重无比，像一件冰冷的盔甲，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不断地带走他的体温。 寒意，开始从皮肤，一点点地向骨髓里渗透。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牙关，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但那只握着88狙的右手，和那只紧贴着瞄准镜的眼睛，却依旧稳如磐石。 在“鹰眼”的视野中，雨幕虽然造成了干扰，但只要他将注意力高度集中，依旧能穿透那层水雾，模糊地锁定那片芦苇荡。 他知道，这种恶劣的天气，恰恰是目标最有可能出现的时刻。 因为敌人会认为，这是狙击手最松懈、视野最受阻的时候，也是最安全的时候。 所以，他不但不能放松，反而要比之前更加专注！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流进他的嘴角，带着一股泥土的腥味。 他就这样，任由狂风暴雨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像一块屹立在山巅亿万年的岩石，沉默，而执拗。 这场雨，下了足足三个小时。 当乌云散去，天空重新放晴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夕阳的余晖，给湿漉漉的山林，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色。 林锐的身上，蒸腾起一层淡淡的白雾，那是他被雨水浇透的身体，在夕阳的照射下，所蒸发出的水汽。 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的眼神，却比暴雨来临前，更加锐利，更加明亮。 因为，他扛过来了。 第二天，也即将过去。 目标，依然没有出现。 他的水，只剩下最后一口。 夜幕，再次降临。这一次，它带来了比昨夜，更加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