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一季终·棋局已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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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战那声“我们,开始了”,如同投入滚烫铁水中的一块生铁,瞬间激起了栎阳这片土地上前所未有的、狂暴而有序的化学反应。 没有盛大的庆典,没有冗长的仪式。核心会议在秦战那间简陋的土坯房里迅速召开,气氛凝重得如同战前推演。粗糙的木桌上,摊开了那卷凝聚了众人心血的《栎阳发展策论》,以及一幅更加详尽、标注着整个栎阳郡山川河流、城邑村落的新地图。 “时间,只有两年。”秦战开门见山,手指重重地点在策论封面上,目光扫过围坐的每一张面孔,“军令状已立,没有退路。我们要做的,是把这策论上的每一个字,都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 他首先看向黑伯:“黑伯,工坊是根基,是利器之源!我给你最大的权限,要人给人,要料给料!现有的工坊立刻拆分、扩建!炼铁工坊、兵器工坊、农具工坊、建材工坊……必须像搭积木一样,在最短时间内,按照标准化流程,给我搭建起来!尤其是水力锻锤和鼓风系统,我要你在三个月内,完成主要工坊的覆盖!能不能做到” 黑伯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盯着地图上规划的几处新的工坊区,粗糙的手指在上面划拉着,嘴里嘟囔着:“水力……这鬼天气,河道要是封冻了咋整燃料,新招揽的那些小子手艺糙得像砂纸……妈的,干!老子就是不吃不睡,也给你把这架子搭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燃起一股不服输的火焰,“但丑话说前头,料要是供不上,人手要是拉胯,你可别怪老子撂挑子!” “料和人,我来解决!”秦战斩钉截铁,随即目光转向百里秀:“秀先生,规划和调度,是你的战场。立刻以郡守府名义,起草文书,厘定新的税赋章程,要清晰,要简单,要能让农夫、工匠看懂!同时,统计全郡丁口、田亩、现有仓廪库存,我要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家底!还有,格物堂必须立刻扩大规模,不仅要教孩子,还要开设速成班,教成人识字、算数,教他们看懂简单的图纸和规矩!我们需要大量的基层吏员和工匠,不能只靠外面招,必须自己‘造血’!” 百里秀指尖玉珏轻转,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神色冷静,早已铺开了空白竹简和自制的粗糙纸张。“税赋章程三日内可出初稿。丁口田亩统计,需动员现有吏员并抽调部分军中识字者,预计需半月方能厘清大概。格物堂扩建已在规划,师资和教材是难点,但……可解。”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如同在下一盘早已计算好的棋。 “二牛!猴子!”秦战看向两位老部下,“练兵不能停,还要加码!按照新军构想,着手选拔人员,组建‘工程营’雏形!就从修建新的工坊、疏通附近河道开始练!我要他们不仅会挖土垒墙,还要懂得如何在水流中打桩,如何在斜坡上固定地基!‘装备营’的人也给我挑出来,跟着黑伯的人学,不仅要会用弩,还要会修,会保养,会判断故障!这不是让你们去当苦力,是在给你们,给未来的新军,打底子!明白吗” 二牛把胸膛拍得山响:“头儿你放心!保证把那帮小子练得嗷嗷叫,又能打仗又能盖房!”猴子则更沉稳些,补充道:“头儿,装备营的人选,我觉得可以从那些对器械比较灵光的老兵里挑,上手快。” 秦战点头,最后看向如同阴影般立在门口的荆云:“荆云,栎阳内部的安稳,外部的窥探,交给你。扩建意味着人多眼杂,我不希望有太多不该有的‘眼睛’和‘手脚’伸进来。特别是……”他顿了顿,想起归途那场刺杀和那个收敛翅膀的鸟形烙印,“……某些来自咸阳的‘问候’,你要格外留意。” 荆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明白。已在查。” 分工明确,如同齿轮咬合,栎阳这台庞大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运转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栎阳仿佛一口被烧到极致的巨锅,沸腾不休。 工坊区成了最喧嚣的所在。黑伯几乎住在了工地上,吼声能从黎明持续到深夜。新建的炼铁炉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巨大的水力轮盘在尚未完全封冻的河水中轰隆转动,带动着锻锤起落,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巨响,仿佛巨人的心跳。空气中终日弥漫着煤烟、灼热金属和新伐木料的混合气味,刺鼻却让人安心。 格物堂的草棚不够用了,新的、更宽敞的校舍在规划中快速搭建。朗朗的读书声不再局限于孩童,许多白天在工坊劳作、田间耕作的青年,晚上也会挤在油灯下,笨拙地握着笔,跟着先生认字、学算。百里秀的身影频繁穿梭于各个新建的“衙门”之间,处理着如同雪片般飞来的文书,协调着人员与物资的调配,她指尖玉珏的碰撞声,成了这混乱建设中一丝冷静的韵律。 军营里,二牛和猴子按照秦战的要求,将练兵与建设结合。士兵们喊着号子,扛着巨石木材,参与到工坊和水利设施的修建中。这看似不务正业,却在汗水和协作中,潜移默化地锤炼着纪律、耐力以及对各种工程基础的理解。 秦战本人更是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几乎看不到他停歇的时候。他时而出现在工坊,与黑伯争论某个炉膛的改进方案,溅得满身都是灰烬;时而出现在新开垦的田垄边,查看新式犁铧的使用效果,抓起一把泥土仔细捻磨;时而又在军营校场,观看工程营士兵模拟架设浮桥…… 他脸颊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眶深陷,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如同淬火的精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专注与意志。 然而,建设和变革并非一帆风顺。 旧有的惯性如同淤泥,时时阻碍着前进的车轮。有老匠人对所谓的“标准化”嗤之以鼻,阳奉阴违;有新招募的流民不适应严格的工坊纪律,偷偷逃跑;有原本的地方小吏对新的税赋章程理解偏差,闹出纠纷;甚至暗中开始流传一些谣言,说秦战如此急功近利,是要榨干民力,讨好秦王,最终会引来天谴…… 这些琐碎却烦人的阻力,如同蚊虫叮咬,消耗着宝贵的精力和时间。 更大的暗流,也在悄然涌动。 百里秀不止一次向秦战汇报,发现一些陌生面孔在栎阳外围窥探。荆云的人则清理掉了好几批试图混入工坊或军营的“不速之客”,从他们身上,有时能找到与之前刺杀者相似的印记,有时则完全查不出来路。 蒙骜派人送来过口信,提醒他朝中对于他“滥用民力、擅改祖制”的弹劾一直没有停止,只是被秦王压了下去。王翦也托人带话,言简意赅:“锋芒太露,需藏拙于巧。” 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 但秦战没有退缩。他用近乎霸道的手段推行着改革,对于内部的阻力,该说服的说服,该惩戒的惩戒,绝不手软;对于外部的窥探和暗流,则交由荆云以铁血手段应对。 栎阳,就在这种极度紧张、高速运转、内外交困的状态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变化。一个微缩的、带着秦战强烈个人印记的“新秦国”雏形,正在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倔强地、艰难地破土而出,加速成型。 夜色再次降临。 秦战独自一人,再次登上那片可以俯瞰栎阳全貌的高坡。 与上次离开时不同,下方的灯火更加璀璨,更加密集,如同一条光的河流,在黑暗中奔涌咆哮。工坊的炉火,民居的灯光,格物堂夜课的烛火,交织成一幅充满力量与希望的画卷。 寒风依旧凛冽,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滚烫。 他知道,旧的势力绝不会坐视他的成长,那些暗处的眼睛和箭矢,随时可能再次袭来。两年之期如同悬顶利剑,前方的道路布满荆棘。 他缓缓抬起手,虚握成拳,仿佛要将那片璀璨的灯火,将那整个栎阳郡,都牢牢攥在掌心。 棋局已布,落子无悔。 接下来,该轮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感到不安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