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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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骤然凝固。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林玥儿身上。 猎场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无声的漩涡。 皇帝的随口一问，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楚凌霄眉头瞬间锁紧，握着缰绳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上前半步，几乎要将林玥儿完全挡在身后，正要开口代为回绝——一个医术精湛的医者，不善骑射再正常不过。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陛下圣明！” 端王慕容渊清越含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他策马上前几步，来到御驾前，优雅地欠身，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恭敬与恰到好处的兴致。 “陛下这一问，倒是提醒了臣弟。” 他笑容温润，目光扫过林玥儿，带着一种看似纯粹的欣赏，“今日春狩，儿郎们自然可以入场搏杀，一展雄风。但场边诸多女眷，其中亦不乏将门虎女，巾帼英姿，若只作壁上观，岂非可惜了这大好春光与猎场” 他微微一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高台上目光微动的皇帝。 “臣弟斗胆提议，” 端王声音清晰，传遍四方，“不如，临时增设一场‘女子组’骑射切磋不拘泥于狩猎猛兽，只较量骑术、箭术基础。一来，让诸位夫人小姐们也活动活动筋骨，感受我大晟尚武之风；二来，也算为今日春狩，增添一抹别样的亮色。陛下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场边女眷区域顿时响起一阵细碎的议论声，有跃跃欲试者，也有面露难色者。 皇帝抚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久居深宫，见惯了规行矩步的贵女，若能见到些不一样的风景，倒也新鲜。 “哦皇弟此议，倒是有趣。只是，若无彩头，恐怕难以尽兴。” “陛下所言极是。”端王仿佛早已料到，从容接话，笑容加深，“既是助兴，彩头自然不能俗气。”他拍了拍手，一名侍从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长匣，躬身呈上。 端王亲手打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颜色泛黄、以玉轴装裱的古老书册。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将其展开一部分，向皇帝及众人展示。 那书页纸质脆薄，上面的墨迹古朴，绘有精细的人体经络图与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注解。 “此乃前朝医圣华清所着的《青囊药典》残卷，”端王声音不高，却如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千层浪，“乃是臣弟机缘巧合所得，据考应为孤本。内载诸多失传针灸秘法、奇方妙药，于医者而言，可谓无价之宝。今日，便以此卷，作为女子组骑射头名的彩头，如何” 《青囊药典》！ 在场略通医药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传说中的医家圣典，据说早已失传！ 其价值，对于医者而言，胜过万千金银！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林玥儿身上。 意图，昭然若揭！ 这彩头，分明就是为这位“小神医”量身定做！ 是赤裸裸的阳谋！ 端王料定，任何一名医者，都难以抗拒《青囊药典》的诱惑。 他就是要逼林玥儿下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么暴露她可能存在的、超乎常人的能力，要么让她出丑，挫其锋芒。 楚凌霄脸色冰寒，心中怒火翻涌。 慕容渊此举，其心可诛！ 他立刻转向皇帝，语气急切：“陛下！此举恐有不妥！玥儿她乃医者，心思纯善，并非武人，骑射并非其长项。以此等重宝为彩头，恐令其他真正擅骑射的贵女难堪，也非切磋本意……” “凌霄此言差矣。” 林玥儿清凌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楚凌霄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青衣少女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无波，仿佛那引得无数医者疯狂的圣典残卷，与路边野草并无区别。 她甚至没有多看那《青囊药典》一眼，目光直接迎向高台上的皇帝，屈膝一礼。 “陛下，王爷。”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民女虽出身乡野，却也知‘恭敬不如从命’。王爷既有此雅兴，陛下亦觉有趣，民女愿下场一试，以为陛下与诸位助兴。” 她竟然应了！ 如此坦然！如此平静！ 楚凌霄猛地看向她，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赞同。 玥儿！他以眼神示意，这是陷阱！ 林玥儿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担忧，继续道：“至于彩头，《青囊药典》确是医家至宝，民女身为医者，自然心向往之。若能侥幸胜出，得窥先贤智慧，自是幸事。若技艺不精，败于诸位姐姐之手，亦心服口服，只当是历练学习。” 她这番话，不卑不亢，既接下了挑战，又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将一场可能充满火药味的针对，化解为一场纯粹的“助兴”与“切磋”。 端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兴味取代。 他抚掌轻笑：“好！林姑娘果然爽快！不愧是我大晟儿女，有胆色！”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林玥儿身上，那温和的笑容底下，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清的、意味深长的语调： “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实在令人钦佩。既然如此，本王不妨再添一份彩头。” 他目光幽深，如同古井，牢牢锁住林玥儿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若林姑娘今日能拔得头筹，本王私人珍藏的一份……关于‘前朝旧事’的孤本手札，愿一并奉上，供姑娘参详。” 前朝旧事！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林玥儿耳边炸响！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指尖骤然冰凉！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他在用这个东西，进一步引诱她，试探她！ 这份“孤本”，是否与林家有关 与那“紫光墨”有关与那场滔天冤案有关 巨大的诱惑与极致的危险，如同冰与火，在这一刻，同时将她包裹。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气氛变化。 楚凌霄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地看向端王，又猛地看向林玥儿，心沉到了谷底。 林玥儿站在原地，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她迎着端王那洞悉一切般的、深邃的目光，感觉到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她内心最深的秘密。 风，掠过草尖，带来一丝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