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冰雪遇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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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高悬，长街之上人潮涌动，恰似煮沸的热粥，喧闹个不停。杨柳青和刘子文恰似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梗着脖子与周遭众人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一个涨红了脸，跳着脚比划，大声嚷道：“咱与沈状元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实打实的兄弟，你们这群人，莫要无端揣测！” 刘子文也不甘示弱，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嘶吼：“便是同榻而眠、同桌而食，情谊岂容你们置疑！” 众人围作一团，七嘴八舌，有那满脸狐疑、拧着眉驳斥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道：“哼，瞧你们这副模样，哪有半分与状元郎结交的风范，莫不是想攀高枝，胡诌瞎扯罢了。” 也有那年轻气盛的后生，双手抱胸，满脸不屑，附和着：“就是，状元郎何等人物，怎会与你们这等市井之徒有牵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咯。”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沈惊澜，本正随着仪仗队稳步前行，神色庄重又肃穆，沉浸在这人生得意的荣光之中。 却猛地被后方这阵愈发高亢、嘈杂的争吵声吸引，下意识地扭转脖颈，目光如电般扫来。 这一下，恰似一阵清风拂过滚烫的油锅，刹那间，众人皆觉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吵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一片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方才还喧闹如市井的街巷，瞬间静谧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沈惊澜，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不愿错过状元郎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盼着能将这风姿卓绝的身影深深刻进眼眸之中。 杨柳青和刘子文却似没被这静谧影响，瞅见好友望来，两人瞬间来了精神，眼里放光，忙不迭地拉过一旁默默无言、满脸无奈的王光缘，像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高高跃起，手臂在空中拼命挥舞，那架势，似要把臂膀甩脱臼了才罢休。 他们扯着喉咙，憋足了劲儿，喊出的“沈状元！真乃人中龙凤！吾辈之楷模！”如同洪钟鸣响，在街巷间久久回荡，惊得街边树枝上的雀鸟四散纷飞。 沈惊澜瞧见挚友这番憨态可掬又赤诚热烈的模样，冷峻面庞上那原本因威严而凝着的坚定神色，仿若春日冰雪遇暖阳，瞬间消融，化作一抹和煦开怀的笑意，恰似破晓时分穿透云霞的第一缕日光，明亮且温暖，嘴角轻扬，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冲着三人微微颔首。 随后轻夹马腹，继续随队伍前行，红袍烈烈，背影挺直，透着意气风发。 众人还愣在原地，尚未从状元郎那一笑的震撼中回神，杨柳青却已像个得胜还朝的将军，下巴一扬，满脸得意，扯着嗓子打破寂静：“如何，诸位，沈状元可都同我们打招呼了，这下总该信了咱所言非虚吧！”那神气劲儿，仿佛他才是今日这场盛事的主角。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青衫、手持书卷的年轻读书人，从人群中站出，折扇“啪”地一合，发出清脆声响，挑眉反驳道：“哼，不过是沈状元大人有大量，秉持风清明正的君子风范，不屑与你们这般无理取闹之人计较罢了，哪能就此证明你们所言属实。”说罢，还鄙夷地瞥了杨柳青三人一眼，那眼神好似在看街边耍赖的顽童。 这一下，又如火星落进火药桶，双方再度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吵得唾沫星子四溅，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直至日头西斜，这场争论才在众人的疲惫与无奈中渐渐收场。 待人群散去，杨柳青和刘子文并肩走在归家路上，仍是满脸愤懑，边走边嘟囔。 刘子文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这帮人，就是见不得咱们与孟泽交好，满心嫉妒，咱本想着去给他撑撑场子，风光风光，顺带显摆一下，谁料想碰上这么群死脑筋、油盐不进的家伙。” 杨柳青一脚踢飞路边石子，应和着：“罢了罢了，往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已经显摆到了吗 话说这沈惊澜高中状元，授官之事自是重中之重。 往昔，螭国惯例便是将新科状元先打发到地方，历经数年磨砺，在那田间地头、市井街巷、县衙公堂摸爬滚打，处理民生琐事、勘察刑狱案件、调解邻里纠纷，待政绩斐然、能力出众，方有机会调回京城，担起更要紧的职责，一步一步迈向朝堂高位。 可如今，新皇登基伊始，恰似一场春风吹遍朝堂内外、大江南北，欲大刀阔斧振朝纲、广纳天下贤才，尤其对寒门弟子青眼有加，盼着能借他们之手，铸就一番兴盛繁荣之治，打破以往门阀世家对官场的把控。 沈惊澜恰是寒门出身，在殿试之上，面对当今螭国积弊已久的军政困局、民生忧患，他毫无怯色，侃侃而谈，引经据典，提出的见解犹如利刃出鞘，直击要害，给出的建议又似妙手回春之良方，条理清晰、切实可行，深得武德皇帝赏识。 这般机缘巧合下，便破例留京，任职秘书校书郎。 这秘书省，仿若现代的国家图书馆与档案馆融合，藏着古今典籍、皇家秘史、政令卷宗，浩如烟海。校书郎这活儿，看似清闲，实则繁琐精细，需整日埋首书卷堆里，逐字逐句校勘典籍，眼睛瞪得似铜铃，不放过丝毫错漏，仔细核对文字正误、修正抄写讹误、甄别版本优劣，稍有差池，便可能谬种流传，影响深远。 既已成京官，再赖在杨柳青家中，于情于理皆有不便。 杨柳青心思活络，率先打破屋内的沉默，挠着头，期期艾艾道：“孟泽，如今你身份不同往昔，老住在我这儿，怕是要惹人闲话咯。我琢磨着，得给你寻个妥当住处，你也能住得自在舒坦些。” 说罢，偷偷抬眼瞄沈惊澜神色，见他只是垂眸不语，嘴唇微抿，又补了句：“兄弟，我可绝无半分赶你走的意思，只盼你往后顺遂，前程似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