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泰山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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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鹏城市土地规划办公室。 杜建邦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地扣着，腋下夹着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包裹好的文件卷宗，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看起来，就像无数个怀揣着梦想，从内地来到这座新兴城市淘金的普通青年一样，带着质朴、拘谨和对未来的热切期盼。 “王主任，您好您好，又来打扰您了。”他脸上挂着谦逊而又讨好的笑容，微微弯着腰，将卷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办公室主任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 那位被称作王主任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与几天前杜建邦第一次拜访时的热情洋溢，判若两人。那是一种客气，但又充满了疏离感的客气。“哦，是小杜啊。”王主任的语气不咸不淡，“方案你先放这儿，我们研究研究，等有结果了，再通知你。” “研究研究”、“等通知”，这几个字，杜建邦两世为人，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心中瞬间明了，情况有变。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反而连连点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哎哟，那太谢谢王主任了！您忙，您先忙！”说着，他便识趣地退出了办公室。 在走廊上，一个年轻的办事员压低声音提醒他：“杜老板，您看上的那块地，恐怕是拿不下了。港城汤氏集团的汤永业，您听过吧那位大老板也看上这块地了，人家一开口，投资两千万港币！市里的大领导，昨天亲自接待的他！” 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汤永业！原来是这条过江猛龙来了。 杜建邦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震惊和失落：“是吗……那，那可真是……唉！”他重重叹了口气。 刚走到大楼门口台阶上，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排五辆黑色奔驰轿车，簇拥着一个男人停下。那个男人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身穿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戴着劳力士金表，叼着粗大雪茄，正是港岛大亨，汤永业！在一众领导的谄媚笑容中，汤永业的目光随意扫过，落在台阶上穿着朴素、一脸落寞的杜建邦身上时，微微一顿。那是一种充满深入骨髓的轻蔑与无视的眼神！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费时间。半秒钟后，他的目光移开，意气风发地走进了办公大楼。 而杜建邦，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之下，眼底深处，却悄然划过一抹冰冷彻骨的寒芒。 接下来的两天，杜建邦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泰山压顶”。他陷入了一种寸步难行的绝境。联系施工队、材料供应商，得到的回复惊人一致：“活儿都排满了”、“不敢接您的单子”、“汤老板把全城的工程队都包了”。釜底抽薪！汤永业仅仅放出风声，就让整个特区的相关产业都对杜建邦关上了大门。 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更是如同一场瘟疫。“有个不长眼的内地仔，居然想跟港城来的汤大亨抢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汤老板动动小手指头就能把他碾死！” 为了将“扮猪吃虎”的戏演得更逼真，杜建邦走进特区最大的银行。曾经笑脸相迎的信贷科科长，此刻满脸为难：“杜老弟，总行政策收紧，您这种没有抵押物的项目，风险评估过不去啊！” 至此，汤永业的势力，已从行政、商业渗透到金融命脉。一张无形大网，将杜建邦死死罩在网中央。 杜建邦的“惨状”，成了鹏城商圈最大的笑谈。人们看到他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干硬面包，骑着破旧自行车在工地间奔走却被拒之门外，他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孤零零停在五星级宾馆门口的豪华轿车旁，显得可怜又可笑。 所有人都认定，这个试图挑战巨龙的少年，已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这份深入人心的“落魄”，正是杜建邦想要的最完美的伪装！ 夜，深了。红星招待所那间闷热的廉价单人房里，杜建邦赤着上身，摊开一张亲手绘制的精细鹏城地图。他的手指划过那片被争抢的“黄金地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弄弧度。随即，他的手指在旁边，画下了一个比它大了足足五倍的、更加宏伟的圈！ “汤永业……”他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森然笑意，“你以为，用钱就能砸死我你错了。战争，从来不是这么打的。你用的是现在的钱，而我用的，是未来的势！你砸得越狠，名声造得越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块弹丸之地上，到时候，你从云端摔下来，才会摔得越响亮，摔得越彻底！” “这场戏，你费尽心机搭好了台，唱响了开场。很好……那么接下来，该我来唱主角了！” 就在这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杜建邦眼中的精光瞬间隐去，恢复木讷老实的样子，慢吞吞地打开门。门口站着汤永业的首席助理，脸上写满傲慢与优越感。助理嫌弃地看了一眼简陋的房间，将一个厚信封推到杜建邦胸前，用带着港岛口音的普通话，充满施舍意味地说：“杜先生，我们汤总欣赏你的勇气，但不希望你撞得头破血流。这五千块钱，够你回老家。这片地，这盘棋，不是你能玩的。拿着钱，回家吧。” 杜建邦低头看了一眼信封，没有接。他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老实巴交的、带着憨傻的笑容，重重叹了口气：“唉，没办法啊，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嘛。”就在助理脸上露出轻蔑笑容时，杜建邦的话锋陡然一转，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如同刀锋般的锐利锋芒！“替我谢谢汤总的好意。不过……这鹏城的戏台这么大，锣鼓敲得这么响，不看到最后一幕就离场，岂不是太可惜了” 助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汤氏集团总统套房内。助理复述了杜建邦的话。汤永业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轻蔑至极的震耳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不看到最后一幕’！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只剩下冰冷的残忍，拿起“大哥大”嘶吼道：“通知市里面！通知所有报纸、电视台！三天之后，在特区国际宾馆，我汤永业要召开项目签约新闻发布会！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他不知道，他这个决定，恰恰是杜建邦最期待的……一个能让反转效果达到极致的华丽刑场。商业上的屈辱与此刻小巷中的生死搏杀，在这一刻形成了奇异的共鸣。当他在这条阴暗小巷里展现出碾压一切的恐怖实力时，数日前在鹏城所承受的一切打压与蔑视，都化作了此刻更加冰冷的杀意与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