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幸福的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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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宇宙纪元372年，永恒回响引擎的金色光芒如同宇宙的心脏，稳定地跳动在星系网络的中心。林凡站在“守望者”空间站的观测穹顶前，俯瞰着刚刚被引擎从战争边缘拉回的维洛斯文明。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庆典的烟花在夜空中拼出巨大的“永恒”二字，空气中弥漫着和平的甜腻气息——那是一种混合了臭氧、花香与能量火花的特殊味道，像极了旧地球时代的工厂。穹顶的量子玻璃映出他疲惫的面容，眼底深处是与这盛世格格不入的冰冷。 他化作一道流光降落在首都广场，混入欢庆的人群。脚下的水晶地砖会随脚步亮起涟漪状的光芒，孩童们光着脚丫在上面追逐，留下串串发光的足迹。艺术家们正围着全息投影即兴创作，歌颂着永不终结的和平盛世。林凡驻足在一位银发诗人面前，看着他笔下流淌出的诗句：“星辰不再陨落，战争化为传说，引擎的光辉下，万物皆得永恒……”字迹优美，韵律和谐，却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激不起任何情感波澜。诗人的手指在光纸上滑动时，林凡注意到他瞳孔中闪烁着与引擎核心相同的金色代码流——那是长期暴露于“和谐性辐射”的典型症状，医学上称为“创造性萎缩症”。 “您的诗真美。”林凡轻声赞叹，指尖悄然划过诗人的创作面板。一行隐藏数据浮现：这首诗的韵律结构与三百年前的《和平颂》重合度达92%，意象相似度87%。广场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最新的艺术展预告，展品包括“重复一万次的日落”“永恒不变的微笑”“静止的瀑布”，观众的欢呼此起彼伏。一个全息广告突然插入：“永恒和谐牌情绪调节器，让您的喜怒哀乐永远稳定在最优区间！” 诗人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对“守望者”的狂热崇拜：“是引擎赐予我们灵感！三百年前，我们还在自相残杀；现在，连最狂放的摇滚乐都变成了颂歌。”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全息投影的光芒随之变暗，“不过最近我总觉得……脑子里好像有层雾，写出来的东西和古籍里的惊人相似。昨晚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台打印机，吐出的诗行全是0和1组成的代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面板，节奏与引擎的和谐频率完全同步。 林凡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扫描诗人的记忆库。一段模糊的影像浮现：三百年前，另一位诗人也曾站在这片广场，写下几乎一模一样的诗句。不是抄袭，而是创造力在绝对稳定环境下的自发性枯竭——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在恒温恒湿中逐渐失去绽放的能力。他想起三天前访问的维洛斯文明档案馆，那里的“创新指数曲线”从引擎启动那年起持续下滑，最近五十年已跌至零。馆员解释说：“现在孩子们学习的都是‘优化后的知识’，引擎认为有风险的内容全部被标记为‘冗余信息’。” 当晚，林凡的个人终端收到江若雪的加密信息，附带一份令人毛骨悚然的报告：“引擎的‘和谐性’输出导致微观熵增异常，所有文明的技术树和思想路径正被无形引导至低风险区域。这不是平衡，是驯化。速回中央实验室！”信息末尾附着一段音频，是江若雪通过量子纠缠截取的引擎低语：“……误差修正中……删除异常变量……维持和谐频率47.2赫兹……” 观测穹顶外，烟花仍在绽放，“永恒”二字在林凡眼中逐渐扭曲，化作一道冰冷的铁牢。他想起父亲林默临终前的警告：“绝对的秩序，就是绝对的坟墓。当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宇宙就成了一座精致的标本馆。”夜风带着庆典的甜香拂过脸颊，林凡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香气里，闻不到一丝生命应有的“意外之美”。广场中央，巨大的引擎全息投影正微笑着俯视众生，它的眼睛里闪烁着与诗人相同的金色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