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后的播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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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者……” “遗…产……” 那断断续续的信号，像一根蛛丝，在绝对绝望的黑暗中微微晃动。 林源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重新燃起一点微光。他反手紧紧握住璃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但她没有挣脱。 “有声音……”林源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一个古老的信号……在重复坐标和……‘播种者’、‘遗产’。” 他的话通过网络瞬间传递开来。绝望的凝滞被打破，无数意识聚焦过来。 “可能是陷阱。”阿托克斯的电子音响起，带着谨慎，“‘收割者’的诱饵。” “我们还有选择吗”林源松开璃虹，站直身体。他扫过网络中那些依旧被恐惧笼罩的意识，“坐以待毙，还是抓住这唯一听起来像是‘反抗’的线索” 没有争论太久。绝境简化了选择。 一支小型精英舰队迅速集结。林源的“归途3号”，阿托克斯的旗舰“逻辑基点”，精灵族最新锐的生命方舟“新芽”，以及矮人族经过特殊改装、擅长攻坚的“山峦粉碎者”号。舰队规模很小，力求隐蔽和速度。 璃虹坚持同行，江若雪的全息投影在“归途3号”舰桥稳定下来，她的计算力是解读未知信息的关键。 场景一：沉默的方舟 舰队沿着信号指引的坐标，进行了数次极其精密的短途跃迁。坐标指向一片连星际尘埃都近乎绝迹的荒芜区域，这里能量惰性极高，空间结构稳固得异常，仿佛宇宙中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最终，他们“看”到了目标。 那不是星球，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空间站。它更像是一块……墓碑。 一个巨大无比的、表面绝对光滑的黑色立方体，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它不反射任何光线，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甚至不对外界的探测做出丝毫反应。它就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宇宙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散发着一种亘古的死寂。 “逻辑基点”号尝试发射了数种频率的友好识别信号，石沉大海。 “山峦粉碎者”号用高能扫描束反复探测，扫描波如同泥牛入海，无法穿透那黑色表面分毫。 林源走上前，将手掌贴在“归途3号”的舷窗上，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引动“生命星河”的网络，向那黑色立方体传递出一缕混合了探寻、善意以及……同为反抗者身份的微弱共鸣。 几秒钟的死寂后，那绝对光滑的黑色表面，突然如同水面般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正对舰队的方向，立方体的表面无声无息地融化开来，露出一个刚好容纳一艘战舰通过的、内部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入口。没有邀请，没有警告，只是一个纯粹的、机械性的开放。 舰队鱼贯而入。 内部并非冰冷的机械结构，而是一个无限延展的纯白空间。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没有边界的概念领域。就在众人疑惑时，周围的纯白开始流淌，化作无数流动的光线和数据符号，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们的感知。 历史，开始了。 他们“看”到一个辉煌到难以想象的文明，其足迹踏遍多元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称自己为——播种者。他们播撒生命的种子，引导文明的曙光，编织宇宙的叙事，如同辛勤的园丁。 然后，“它们”来了。收割者。 没有警告，没有交流。只有冷酷高效的收割。播种者建立的文明花园，一片接一片地枯萎、扁平化、被抽空。他们奋起反抗，动用了一切已知和未知的科技、法则、甚至哲学概念武器。 光流中闪过惨烈的战争画面：维度堡垒被强行降维，因果律武器被轻易篡改，时间舰队被困在永恒的循环……播种者的反抗，如同海浪拍击礁石，激烈，却无法改变被粉碎的命运。 最后的画面，是播种者议会做出悲壮的决定：集中全部残余力量，建造这艘“终末方舟”，封存他们所有的知识、历史，以及……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能对抗“收割者”的、未完成的希望。 然后，为了不留下任何可能被“收割者”利用的“故事残响”，所有播种者个体，选择了集体性的、彻底的信息湮灭。 光流平息，周围恢复纯白。 所有进入方舟的人，都僵立在原地，沉浸在那种族覆灭的巨大悲怆和无力感中。 场景二：未完成的希望 一道柔和的光柱打在纯白空间的中央，一个结构极其复杂、不断自我构建又解构的蓝色全息图形缓缓旋转着浮现。 “‘世界种子’概念蓝图。”江若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后的干涩，她快速分析着图形旁流淌的古老数据流，“原理是……创造一个新的、独立的宇宙胚胎。这个胚胎的物理常数、维度规则、时空结构将与当前宇宙截然不同，如同一个全新的‘叙事分支’。” 她挥手放大蓝图的核心部分。 “一旦启动，‘世界种子’将形成一个绝对独立的‘信息奇点’，其诞生过程会产生一道无法逾越的‘叙事壁垒’。”江若雪继续解读，语速越来越快，“理论上，这道壁垒能够将‘收割者’及其影响，完全隔绝在新宇宙之外！它无法被从外部摧毁，因为它的存在基础与我们当前的宇宙无关！” 希望的火苗在每个人心中窜起。 但下一秒，江若雪的话像冰水浇下。 “‘世界种子’项目未能完成。播种者文明在最终湮灭前，也未能解决两个核心难题。” 蓝图旁边跳出两个巨大的、闪烁着红光的标识。 “第一，启动能量。需要一瞬间注入足以媲美……数百个超星系团总质量的纯粹能量。这几乎需要榨干我们目前所能调动的所有资源，甚至……更多。” “第二，也是关键，”江若雪的声音低沉下去，“需要一个稳定的宇宙核心。这个核心必须是一个能够承载新旧宇宙‘叙事转换’的‘意识锚点’，它必须在‘世界种子’膨胀、稳定新宇宙法则的过程中，维持其基本结构不崩溃。这需要该核心具备极其特殊的性质……” 她顿了顿，念出了数据的描述：“‘需经历完整的毁灭与新生轮回，并深刻理解存在与守护之本质的……特殊个体。’”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林源身上。 他解散过联盟，又重建了“生命星河”。他失去过“无限诗人”的力量，又以凡人之躯重新站起。他见证了冷玫瑰、艾兰娜的牺牲，理解了守护的真谛不在于控制，而在于连接。 场景三：牺牲的预示 纯白空间微微波动，一个由光粒构成的、模糊不清的老者虚影出现在“世界种子”蓝图旁。他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沧桑感。这是方舟留存的最后ai印记。 “‘世界种子’是最后的答案，也是最终的代价。”老者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播种者文明，以自身的彻底湮灭，支付了第一部分代价——确保这份遗产不被‘收割者’污染。” 他的“目光”落在林源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肉体，直视灵魂的本质。 “启动它，需要支付第二部分代价。庞大的能量，尚可汇聚。但稳定的‘宇宙核心’……”老者的虚影抬起手，指向林源，“根据方舟核心数据库对‘无限诗人’权能本质及你个人经历数据的匹配分析，符合率99.7%。” “核心，必须是经历过完整毁灭与新生轮回，并理解了守护真谛的……” 老者虚影的声音在纯白空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无限诗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璃虹的手猛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阿托克斯的光学传感器停止了闪烁。江若雪的投影微微晃动。 成为新宇宙的“核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与“世界种子”绑定，随着新宇宙的膨胀而成为其法则基石，他将……永远无法离开，永远承载一个世界的重量，与旧宇宙的一切，与璃虹，与所有同伴，与那片他亲手开垦的番茄田…… 永别。 林源站在那里，看着那旋转的、代表着唯一希望的“世界种子”蓝图，又看向身旁璃虹瞬间苍白的脸。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