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香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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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的入口处，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沉重的冰。 沈流苏的命令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死水，苏嬷嬷立刻领命，沉着脸去调动香语阁内所有信得过的人手，开始执行最高级别的戒备。 香语阁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后宫农庄”，在这一刻露出了它作为情报中枢的森然獠牙。 而沈流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肩上焦躁不安的白鹤。 这只通体雪白的灵鸟是沈家世代相传的“识香神鸟”，对天地间最细微的香气变化有着超乎想象的感知力。 此刻，它不仅在地宫入口盘桓，喉咙里还发出阵阵警告的低鸣，一双剔透的鸟眼中满是人性化的惊恐与躁动。 “白鹤，你发现了什么”沈流苏的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 白鹤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突然张开鸟喙，从喉中吐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块被卷起的、边缘焦黑的布条，落在沈流苏伸出的掌心。 布条很小，材质是上好的云锦，织法细密，显然出自大户人家。 然而，吸引沈流苏注意力的，是布条一角那个未被完全烧毁的、用金线绣出的奇特印信。 那是一个形如旋涡，又似一朵枯萎花朵的诡异图案。 沈流苏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印信，她在沈家最隐秘的禁书《香鬼志》中见过……“返魂”！ 这是传说中早已覆灭的“幽冥教”的标志！ 此教擅长以香为引，操控死物，炼制“香傀”，手段阴邪至极。 而“返魂”印，正是幽冥教中最高阶的“控尸人”的身份象征。 他们不是早就随着前朝的覆灭而消失了吗 沈流苏捏紧了布条，心沉到了谷底。 昨夜墨公子的供述与眼前的证物瞬间串联起来——冲击封印、炼制香傀……原来，这背后竟是幽冥教的影子！ 可恶！ 她失去了嗅觉，无法从这布条上辨别出任何残留的香息，那是追踪敌人最重要的线索。 “不行，我必须‘看’到它。” 沈流苏闭上眼，将布条紧紧贴在眉心。 她屏住呼吸，强行催动血脉中那仅存的“香魂共鸣”之力。 这是沈家一种极为耗费心神的秘术……嗅觉可视化。 通过精神力，将附着在物体上的、早已消散的香气分子重新组合，在脑海中形成短暂的、模糊的影像。 这是在她嗅觉完好时都轻易不敢尝试的禁术，此刻强行施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嗡…… 她的脑海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无数混乱的色彩和气味碎片瞬间涌入，腥甜的、腐朽的、辛辣的、阴冷的……它们不再是温和的香料，而是化作了无数根尖针，疯狂刺穿着她的神识。 剧痛中，她仿佛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一个穿着黑袍、戴着鬼面的高大人影，正站在一口幽深的枯井旁，将一捧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粉末撒入井中。 那“返魂”印信，就在他的袖口若隐若现。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看到了一片广袤的药田，种植着一种名为“赤蝎草”的剧毒植物。 这种草的种植条件极为苛刻，整个大晏王朝，只有一处地方以出产此物闻名……崔元帅家的封地，临川。 崔元……那个在朝堂之上处处与新政作对，手握重兵的世家门阀！ “噗……” 沈流苏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神识反噬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阁主！”苏嬷嬷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 香语阁顿时乱作一团。 太极殿内，气氛压抑。 萧玦刚刚收到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说什么沈流苏在香语阁遇袭，吐血昏迷”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朕刚封她为‘香主’，总领香料总署，就有人敢在她的地盘上动手” 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冷汗涔涔：“陛下，并非遇袭。据阁内线人回报，沈主是为探查一事，强行动用秘术，导致心神受创，才……” “探查何事” “据说是为了一块焦黑的布条。同时，香料总署新编的巡防卫在奉命彻查京城地下水脉时，遭到了城防营的阻拦，双方在朱雀大街的几口古井处发生了冲突，领队陆公子也被扣押了。” 萧玦的城防营统领，正是崔元帅的远房侄子。 好一个崔家，好一个幽冥教。 他刚把沈流苏这把刀推到明面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来折断它。 他们不是怕沈流苏，他们是怕这把刀背后的自己。 “小荔枝。”萧玦忽然开口。 “奴才在。”一直垂手侍立的小荔枝心头一跳。 “去，传朕口谕给城防营统领，”萧玦的指节在龙案上轻轻叩击，发出的每一声都像敲在人的心上，“告诉他，香料总署是奉旨办差，勘察京城香植水土，以防蛊乱再起。若他连这点‘花香’都觉得不对劲，那他这个统领的脑袋，也该醒醒了。” 话音平淡，杀气却已满溢。 “另外，”萧玦顿了顿，目光落向小荔枝，“你拿着朕的令牌，亲自去一趟香语阁，就说朕赐下千年雪参，为沈主疗伤。告诉他们，案子，要查。人，朕保了。” “……奴才遵旨。” 小荔枝躬身退出大殿，手心里捏着冰冷的金牌，内心却是一片滚烫的挣扎。 怀里，那张他偷偷拓印下来的“香脉图谱”仿佛也带着温度。 他原以为这只是沈流苏扩张势力的工具，可现在看来，这张网牵扯出的，是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阴谋。 昨夜在图谱上，他似乎看到了一条极细的脉络，指向了他的故乡临川……那片盛产“赤蝎草”的土地。 忠于陛下，还是探寻真相小荔枝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香语阁，偏院静室。 这里被沈流苏改造成了一间特殊的牢房，软禁着那个江湖异人，墨公子。 此刻，他正惊恐地看着刚刚苏醒的沈流苏。 她脸色惨白如纸，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她将那块焦黑的布条和一张画着“返魂”印信的纸推到他面前。 “香傀，是怎么行动的”沈流苏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墨公子看到那“返魂”印，吓得浑身一哆嗦：“你……你从哪弄到的这个！这是‘主上’的标志！” “我问你，香傀如何行动。”沈流苏的指尖，一枚淬了剧毒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幽光。 “我说！我说！”墨公子彻底崩溃了，“香傀本身没有神智，是靠‘引香’和‘子母蛊’双重控制的！引香负责唤醒和下达群体指令，比如攻击皇城。而更精细的动作，则需要控尸人通过寄宿在香傀体内的子蛊来操控！每一位‘返魂’控尸人，最多能同时操控十二具香傀，组成‘十二香杀阵’！”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最可怕的是，这些香傀的能量源于地脉邪气，只要封印裂缝不合上，它们的能量就源源不绝。除非……除非能找到寄宿在其中的‘子蛊’核心，并用至阳至刚的香气将其焚毁，否则，它们就是杀不死的怪物！” 沈流苏静静地听着，脑海中飞速推演。 地肺异动，封印松动，幽冥教渗透，崔家暗手……一张针对整个大晏王朝的阴谋大网，已在她面前缓缓拉开。 敌人以为她元气大伤，嗅觉尽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们错了。 沈流苏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因得到皇帝口谕而重新开始忙碌的香语阁众人，眸光冰冷而锐利。 她失去的只是鼻子，但她还有这张“天下香网”，有前世今生积累的渊博知识，还有一颗被仇恨与责任淬炼得无比坚韧的心。 “苏嬷嬷。” “老奴在。” “传令下去，”沈流苏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以香料总署之名，在京城十二处城门，设立‘闻香站’，彻查所有出入城的香料、药材。凡携带临川‘赤蝎草’相关制品者，无论何人，一律扣押。”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森寒的弧度。 “花香不对劲，总有些装睡的人不肯醒。既然如此，我就用这满城的花草，奏一曲‘安魂引’，亲自送他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