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进庙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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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梆子声穿透薄雾,沉闷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天色未明,一种青灰色的冷光笼罩着香语阁。 沈流苏静静地立在窗前,指尖捻着那片焦黄的残纸。 “……沈家主……自愿殉香……” 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铁钉,狠狠烙进她的眼底。 父亲那张温和儒雅、总带着淡淡墨香的脸庞,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自愿 何其荒谬! 一个将调香视为生命,将传承刻入骨髓的人,会“自愿”以最屈辱的方式,背负着欺君罔上的罪名,带着整个家族走向毁灭 她缓缓松开手,那片残纸飘然落下,落在身前一盆小小的炭火里。 火苗“噗”地一下舔上纸角,瞬间将其吞噬,化作一缕扭曲的黑烟,消散无踪。 旁边,那封刚刚写就、墨迹未干、请求御赐金牌的奏折,静静地躺在案上。 沈流苏拿起它,看也未看,动作轻柔却决绝地,将它一并送入了火盆。 纸张遇火,蜷曲,焦黑,最终与父亲的“罪证”一起,化为灰烬。 “主子”苏嬷嬷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心头一惊。 “苏嬷嬷,”沈流苏转过身,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眸子亮得骇人,仿佛淬了寒冰的黑曜石。 “去请陆公子和墨公子过来。另外,将库房里那三箱‘百虫避’、一盒‘清心莲’,还有那罐我亲手封存的‘焚魂烬’,全部取出来。” 苏嬷嬷脸色骤变:“主子,您这是要……‘焚魂烬’乃是禁香,霸道无比,是用来……” “是用来毁掉一切的。”沈流su接过了话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不求神,不拜佛,更不等那虚无缥缈的圣裁。这庙堂既已污浊,神佛不肯睁眼,那我们便自己动手,放一把火,烧了它。” “可是,没有陛下的旨意,擅闯西山禁地,是死罪!” “等陛下的旨意,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沈流苏的目光扫过窗外那片幽深的天际,“小荔枝恐怕……已经回不去了。他用命换来的消息,不是让我们跪地求情的。苏嬷嬷,从十年前沈家被付之一炬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不过是再死一次,又有何惧”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森然的冷意:“更何况,谁说我们一定会输” 一刻钟后,香语阁的密室里,灯火通明。 陆云帆一身劲装,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墨公子则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请”了过来,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一张巨大的西山地形图铺在桌案上,沈流苏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永宁观”三个字上。 “墨公子,你说的‘换魂术’,阵眼在何处” 墨公子哆嗦着指向永宁观后山那片隐秘的洞穴:“就在……就在那处地肺热泉之上。他们会借助地脉之力,布下‘七星换魂阵’,引活人魂魄入‘香傀’之躯,再以‘幽冥香’为引,使其永世不得超生,沦为行尸走肉!” “很好。”沈流苏从一个精致的瓷瓶里倒出一枚漆黑的药丸,屈指一弹,精准地射入墨公子口中。 墨公子大骇,想吐却已咽了下去,只觉一股腥甜之气直冲喉头。 “你……” “这是‘同心蛊’的子蛊,只要我安然无恙,你便性命无忧。但若我死了,你会在一个时辰内化为一滩血水。”沈流苏看都未看他一眼,继续部署,“陆公子,你带一队人马,从东侧佯攻,动静越大越好,把他们的护卫引出来。” “是!” “苏嬷嬷,你带另一队人,携带‘百虫避’,从西侧瘴气最重的密林潜入。‘百虫避’的香气能驱散方圆百丈内所有毒虫蛇蚁,为我们清出一条路。” “遵命!” “我与墨公子,走中路。”沈流苏的目光落在那地形图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亲自去看看,这能‘换魂’的阵法,究竟有多厉害。” 她拿起那盒“清心莲”香饼,分发给众人:“此香能守住心神,百邪不侵。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切记,守住鼻息,便能守住性命。” 最后,她的手抚上那个刻满繁复符文、用火漆封口的黑色陶罐。 “至于这个……”她轻笑一声,“就当是送给永宁观里的‘老朋友’们,一份回礼。” 与此同时,皇宫,甘露殿。 萧玦一身玄衣,正独自对着一局残棋。 殿内只燃着一炉最普通的檀香,清冷寂静。 一名黑衣卫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启禀陛下,香语阁所有精锐已倾巢而出,目标……西山永ning观。她们并未请旨,是……是私自行动。” 萧玦执黑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落下,吃掉了白子的一大片疆域。 “私自行动”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她倒是比朕想的还要心急。” “陛下,是否要属下等前去拦截擅闯禁地,形同谋逆。” “不必。”萧玦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西方那片沉沉的夜色,“朕给了她查香的权力,她去哪里查,是她的本事。朕的鱼饵已经放出去了,总要给鱼儿一点咬钩的时间和空间。” 他负手而立,眸光深邃如海:“小荔枝的踪迹,找到了吗” “……回陛下,在内织造局通往宫外的运炭通道里,发现了他的腰牌。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我们查到,昨夜负责守卫那里的,是崔贵妃的远房表兄,崔元。” “崔元……”萧玦的让西山外围的人盯紧了。 朕不想看到任何一条‘鱼’,从永宁观里逃出来。 至于沈流苏……朕也很好奇,她这把淬了香毒的刀,究竟有多锋利。” 西山,永宁观。 月黑风高,这座废弃的道观在夜色里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死气沉沉。 观内深处,一处隐秘的地下石窟却灯火通明,热气蒸腾。 石窟中央,一个巨大的、由七个药池组成的阵法正幽幽地发着光。 池中浸泡着数十个面无表情的活人,他们就是所谓的“活香傀”。 一个身着艳丽红裙、风韵犹存的女子……花娘子,正痴迷地看着阵法中央那个不断吸收着池中药气、通体晶莹如玉的香炉。 “快了……就快了……”她喃喃自语,“只要再吸足七七四十九个人的精魄,‘幽冥香’便能大成!届时,别说复活祖父,就是让这天下易主,又有何难” 她身旁,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使者冷哼一声:“主上要的,是皇帝的魂魄,不是你的痴心妄想。花娘子,别忘了你的本分。” 花娘子脸色一白,随即妩媚一笑:“使者大人说的是。今夜子时,宫中内应便会点燃最后的‘蚀心散’,届时皇帝神魂离体,正是我们引导其魂魄入主香傀的最佳时机!我们准备了十年,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喊杀声! “不好!有人闯山!”黑衣使者脸色一变,立刻喝道,“启动外围毒瘴阵!我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一股奇异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清气的香味,竟无视石门阻隔,丝丝缕缕地飘了进来。 “这是什么味道”花娘子疑惑地皱起眉。 下一刻,她惊恐地看到,石窟角落里那些被他们当作守卫的毒蝎、蜈蚣,竟像是见了鬼一般,疯狂地朝石壁的缝隙里钻去,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是‘百虫避’!”一个声音从洞口传来,清冷如玉石相击,“看来我没有找错地方。” 沈流苏一袭素衣,缓步走了进来。 她身后,墨公子被苏嬷嬷死死扣住,面无人色。 “沈流苏!”花娘子又惊又怒,“你竟敢闯到这里来!” “我为何不敢来”沈流苏的目光扫过那些浸泡在药池里的“香傀”,眼中怒火一闪而过,“用活人炼香,残害无辜,你们这些败类,也配谈‘不敢’二字” “哈哈哈!成王败寇罢了!”花娘子疯狂大笑,“你来了又如何你破不了我的‘七星换魂阵’!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最好的香料!” 她猛地打了一个手势,那数十个“香傀”竟齐刷刷地睁开眼睛,瞳孔空洞,一步步从药池中走出,朝着沈流苏等人逼近。 一股混杂着药味和尸腐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沈流苏厉喝一声。 苏嬷嬷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莲花状香饼……“清心莲”,内力到处,香饼瞬间化为粉末,一股清雅绝伦的莲香弥漫开来,将那股恶臭死死地压制住。 众人的头脑瞬间为之一清。 “没用的!”花娘子尖叫,“他们没有神智,不怕你的迷香!” “谁说这是迷香”沈流苏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了那个黑色陶罐,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猛地将它掷向阵法中央那尊晶莹的玉香炉! “砰……!” 陶罐碎裂,一捧漆黑如墨的粉末当空炸开,落入香炉。 那不是香灰。 那是“焚魂烬”……一种以至阳至刚的七种雷击木之炭为基底,混入数种霸道毒草,能瞬间引燃空气中任何游离香氛的禁香! 没有明火,但整个石窟的温度却骤然升高! “啊……!” 花娘子的“幽冥香”和药池中的各种香氛,瞬间成了“焚魂烬”的燃料! 一股无形的、灼热的香浪轰然爆发,那些“香傀”体内的“幽冥香”被瞬间点燃,他们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浑身冒出青烟,一个个软倒在地。 阵法,破了! “我的香傀!我的心血!”花娘子状若疯魔,被那香浪余波扫中,整个人如遭重击,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黑衣使者见状不妙,怒吼一声,竟不顾一切地朝沈流苏扑来!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陆云帆如猛虎下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反手便制住了他。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流苏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到石窟一角的暗格前。 这里,残留着一股极为特殊的、用金箔调制的墨香,与她记忆中父亲书房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推开暗格,里面赫然放着一本厚厚的黑色封皮账册,以及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正是“幽冥香”的完整配方。 她拿起账册,快速翻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记录映入眼帘,详细记载了十年来,他们如何与朝中大臣勾结,提供“幽冥香”,换取金钱和庇护。 在最后一页,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崔元,以及他背后的崔氏家族! 原来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合上账册。 就在这时,洞口人影晃动,数十名手持利刃、杀气腾ling的黑衣卫瞬间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面覆玄铁面具,眼神冷厉如刀。 苏嬷嬷和陆云帆立刻护在沈流苏身前,如临大敌。 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那黑衣卫首领的目光在狼藉的石窟中扫过,最后落在沈流苏手中的账册上。 他没有动手,而是缓缓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明黄色锦盒,双手奉上。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沈主子,陛下有旨。” “今夜西山风大,永宁观不慎走水,已化为一片焦土。观中妖人,俱已葬身火海,所有罪证,尽数焚毁。” 他顿了顿,将锦盒递到沈流苏面前。 “陛下还说,您这把火,烧得很好。” “这里面,是给您的新柴。让您留着,点下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