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银座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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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太子大厦二十八楼，像一座悬浮在城市睡梦中的孤岛。 交易大厅的屏幕早已熄灭，空气里那种属于金钱快速流动的，带着电离气味的亢奋，沉淀为一种昂贵的，混杂着真皮与实木的静谧。 张敏自己的办公区，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 光圈下，是一份刚刚完成的资产评估报告。 恒指在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跳水后，以一种更凶猛的姿态，报复性反弹。 报告最下方，那个代表公司总资产的数字，已经悄然越过八千万的关口。 每一个零，都像一节坚实的脊骨，撑起了这个刚刚诞生不足一年的资本神话。 她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让她的神经重新绷紧。 她站起身，走进茶水间，重新煮了一壶蓝山咖啡。 浓郁的香气，很快便驱散了办公室后半夜的清冷。 老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一道光，从门缝里泄露出来，在地板上拉出一条狭长的，金色的光带。 张敏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来。” 声音里没有一丝疲惫。 她推开门。 陈峰没有坐在那张巨大的，象征着权力的办公桌后。 他站在房间另一侧，一张更小的阅图桌前，微微俯身。 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几乎占满整个桌面的地图。 不是香港地图。 张敏将其中一杯咖啡，轻轻放在他手边。 她的目光，落在那张陌生的地图上。 那是一张极为详尽的东京市中心规划图，比例尺大到能看清每一栋建筑的轮廓。 上面用各种颜色的记号笔，画着复杂的线条与标注。 “老板，咖啡。” 陈峰没有回头。 他只是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地图上的一小块区域。 一个被红色记号笔重重圈出的地方。 “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让空气都泛起涟漪。 张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地图上，两个汉字标注得清晰无比。 银座。 “记住这几个地方。” 陈峰的手指，从那个红圈开始，缓缓移动。 像一根探针，精准地，点在几个交叉路口。 “银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 “三越百货对面那栋楼。” “还有和光百货旁边，现在还是个两层停车场的地方。” 他的手指每点一下，张敏的心跳，就跟着重重地漏掉一拍。 她不明白，但她没有问。 她只是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与那支派克钢笔。 “啪。” 笔帽被拔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脆。 陈峰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映着台灯温暖的光，也映着她专注而严肃的侧脸。 他嘴边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以后。” “我们去那里，买几栋楼。” 张敏握着笔的手，在那一刻，停滞了。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一滴墨水，因为停顿太久，悄然凝聚。 她脑海里，闪过四年前，他指着马拉多纳照片时，说出的那句断言。 她不再有任何的惊愕与怀疑。 一种比惊愕更深沉，比相信更滚烫的情绪，从她心底涌起。 那是一种能够亲手触摸未来的，战栗感。 她低下头，在那本崭新的纸页上，用一种近乎刻画的力道，一笔一划地，写下他刚刚说出的那几个地名。 银座四丁目。 三越百货。 和光百货。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将一个遥远而疯狂的未来，牢牢地钉在了此刻。 她写完，抬起头。 陈峰已经端起了那杯咖啡。 白色的陶瓷杯，冒出袅袅的热气。 那股氤氲的蒸汽，正好升腾在两人之间。 台灯的光，穿过那片模糊的白雾。 映在墙上的两道影子，瞬间失去了清晰的轮廓，边缘变得模糊，柔和，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张敏看着那两道交融的影子。 她忽然觉得，自己笔记本上那几个陌生的日本地名，第一次，有了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