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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正在解压的黑色对话框并没有弹出遗书,也没有展示什么惊天动地的毁灭程序。 加载条走完,屏幕闪了一下,变成了一张素净、极简的全国地图。 没有任何多余的ui设计,只有零星闪烁的光点。 阿哲的手指悬在半空,烟灰烫到了指节,他才猛地缩回手。 这就是林夏留下的“死手” 不,这更像是一个观察窗。 三个小时。仅仅是林夏“消失”后的三个小时。 地图上的光点开始跳动。 南京,新街口某甲级写字楼,茶水间里多了一张a4纸,标题是《隐形加班成本核算表:你每晚八点后消耗的电费与寿命折损比》;成都,高新南区的一个老旧小区,公告栏上贴出了《物业费涨幅与保洁阿姨实际到手薪资对比图》,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为了掩饰笔迹刻意用左手写的;沈阳,一所重点中学的家长会上,投影仪“意外”切断了ppt,播放了一段三分钟的学生睡眠时长统计条形图。 没有谁在指挥。 阿哲盯着那些光点,喉咙发干。 这些不是林夏安排的,是种子发芽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地去截图发博,而是迅速敲击键盘,启动了一个从未启用的子系统——“信号灯”。 屏幕上的光点被迅速标记颜色。 南京的核酸表,标绿。 这种数据罗列最安全,属于“科普”,可持续复制。 成都的对比图,标黄。 涉及物业利益,容易被撕,需要关注发帖人安全。 沈阳的投影仪事件,标红。那是直接打脸校方,风险极高。 “傻瓜,这么干会被查水表的。”阿哲低声骂了一句,却飞快地将这十七起事件的原始图文全部加密打包。 他打开了一个看似普通的电商后台,熟练地生成了三十条虚假的“发货通知”。 【亲,您预订的“防脱发洗发水套装”已发货,物流单号如下……】 每一条物流信息的备注栏里,都藏着一段经过伪装的代码。 只要收件人复制单号到特定的解码器,就能看到那份刚刚打包的“微抵抗”战报。 这三十个收件人,是当初林夏亲自筛选的“节点”。 键盘敲击声停下,阿哲靠在椅背上,看着地图上那些微弱却倔强的光点,长出了一口气。 去中心化,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要火种散得够开,就没有一阵风能吹灭所有蜡烛。 北京,某律所角落。 顾沉舟挂断了立案庭熟人的电话,脸色比窗外的雾霾还沉。 “老顾,案子是立了,但你这把是硬仗。”对方的语气透着一股子无奈,“法官说了,你说平台派单机制歧视老员工,光有司机的口供不行。被告那边全是顶级法务,人家咬死了这是‘商业机密’。你得拿出‘具有法律效力的技术鉴定报告’,证明算法逻辑确实存在歧视权重。” 要一份还没公开的算法的鉴定报告 这跟让人证明上帝存在有什么区别 顾沉舟没摔电话,他只是平静地说了声“谢了”,然后翻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名字。 那是个半年前被“庇护所”从icu里捞出来的前大厂数据工程师,当时因为连续熬夜加班导致心肌炎,被公司以“身体原因不胜任”劝退。 二十分钟后,一个名为“民间算法审计众筹”的项目在一个极客论坛悄然上线。 顾沉舟没有要钱。 项目说明书里写得很清楚:我们需要算力,需要逆向工程逻辑,需要代码审计。 目标:某头部网约车平台的调度系统接单权重分析。 七个小时。 当顾沉舟再次刷新页面时,参与人数显示:47。 这47个人里,有46个显示为“匿名用户”。 他们在备注里留下的不是名字,而是一行行代码片段,或者是某个特定版本app的抓包数据。 “我是某厂现役后端,这是他们去年的逻辑架构图,仅供参考,别查ip。” “调度权重里有一个参数叫‘忠诚度阈值’,实际上就是看你接不接垃圾单,我有部分核心代码的截图。” 一份长达六十页、引用了开源协作数据的《非官方算法逻辑审计白皮书》正在文档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顾沉舟推了推眼镜,看着文档末尾那行“本报告遵循cc0协议,放弃所有版权,仅供司法参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既然你们要专业依据,那就给你们最专业的。 这可是全行业最顶尖的那批脑袋凑出来的“依据”。 广州白云区,热得像蒸笼一样的劳务市场。 李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面前蹲在地上的十几个家政大姐。 她们刚被几家大型中介联手拉黑了,理由出奇一致:“不服从管理,制造合规麻烦”。 所谓的“麻烦”,就是她们拒绝签署那份把她们变成“个体工商户”的各种免责协议。 “妹子,俺们是不是没活路了”一个大姐眼圈通红,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矿泉水瓶。 “王姐,路是人走出来的。”李曼从包里掏出手机,支了一架,“他们不是说你们是老板吗那就干点老板该干的事。” “干啥” “记账。” 李曼帮王姐注册了一个抖音号,名字就叫“王姐的个体户日记”。 没有卖惨,没有哭诉。 镜头对准那双粗糙的手,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记账本。 “今天去珠江新城擦了六个小时玻璃,赚了240块。按照个体户规定,我自己交了灵活就业社保,扣掉58块。吃饭花了15块。今天净利润167块。作为老板,我今天没亏本。” 视频枯燥得像流水账。 但就是这种枯燥,像针一样扎进了打工人的神经。 短短七天,类似的账号冒出来十几个。 《张姨算社保》、《李婶谈税收》。 没有激昂的bgm,只有真实的数字和那一张张在这个城市里挣扎求生的脸。 千万播放量。 评论区里没有杠精,只有整齐划一的沉默和点赞。 昨天下午,广州市市场监管局的执法车停在了那几家劳务公司的门口。 理由很简单:既然你们主张这些阿姨是独立经营的个体户,那么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个体户”不能自主定价 为什么“个体户”的派单权完全掌握在平台手里 这是否构成了对“个体户”的不正当竞争 李曼站在树荫下,看着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中介经理满头大汗地给执法人员递烟,她拧开一瓶冰可乐,狠狠灌了一口。 透心凉。 深圳,工人文化宫。 这里是老城区的一块飞地,没有监控死角,只有斑驳的墙皮和退休的老工人。 陈导坐在放映室里,把一张dvd光盘推进了那台老旧的播放机。 没有网络,没有云端,这台播放机连接着文化宫内部的闭路电视系统。 屏幕闪烁,那段在暴雨中被撤下的画面再次出现。 紧接着,画面切换。 是画。 蜡笔画、水彩画、甚至是圆珠笔在作业本上涂鸦的画。 画面内容惊人的一致: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在雨中挡住大门,递出一把伞。 这是陈导花了两天时间,从那个被删得干干净净的美术作业平台上,通过私信一个个找回来的。 那些孩子不知道什么是资本,什么是裁员。 他们只是觉得,那个阿姨在雨里的样子,像个英雄。 短片的名字叫《复仇风暴》。 大厅里,几个正在下棋的大爷停下了手里的棋子,几个带着孩子来纳凉的年轻父母抬起了头。 有人拿出了手机想拍,又放下了。 在这个没有网络信号的老旧大厅里,记忆通过视网膜,被物理刻录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 杭州,某互联网独角兽总部,c座302会议室。 一场名为“激发组织活力:员工幸福感提升研讨会”的高端沙龙正在进行。 台上,一位发型精致的人力资源副总裁正在侃侃而谈:“我们要把裁员看作是向社会输送人才,这是一种痛感的剥离,更是心理韧性的重塑……” 台下掌声雷动,香槟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林夏就坐在隔壁的303储物间里。 她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风衣,而是换了一身清洁工的灰色制服,脸上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 她的面前,是一台接入了内网测试端口的笔记本电脑。 这个端口是两天前,阿哲收买的一个外包清洁工拍给他的。 那人不懂技术,但他知道这个插口平时只有穿白大褂的工程师才会用。 “心理韧性重塑”林夏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在演讲的副总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系统在她眼前弹出一行淡蓝色的字: 【提示:目标群体正处于高度自我催眠状态。】 【建议方案:认知错位打击。】 林夏按下了回车键。 隔壁会场的音响系统突然发出“滋”的一声电流音。 并没有什么黑客入侵的警报,因为这本来就是内部广播通道的最高权限广播。 副总裁的声音被强行压低,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嘈杂、真实、带着颤音的录音。 “我怀孕七个月了,你们现在让我签离职,我社保断了怎么办求求你们……” “我在公司干了八年,八年啊!你们说优化就优化,我房贷谁来还!” “别跟我谈什么期权,我就要这个月的工资!我家孩子等着交学费!” 那不是演习,那是过去三个月里,在这家公司的一间间小会议室里发生的真实对话。 会场里的香槟杯停在了半空。 那些优雅的精英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惊恐。 就像是一场精致的化装舞会,被人突然掀翻了屋顶,露出了外面满是泥泞的废墟。 【系统提示:伪共识正在瓦解。恐惧值上升:80%。】 安保人员冲向音控室的时候,林夏已经拔掉网线,推着清洁车,从消防通道慢慢走了下去。 她不需要露面。 有时候,声音比人更可怕。 深夜,阿哲的电脑屏幕再次亮起。 这次不是捷报。 他盯着那个刚刚抓取到的、来自某头部招聘平台的大数据分析报告,眉心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 就在刚刚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包括那家杭州公司在内,至少有四家互联网巨头的hr公众号,不约而同地推送了同一个主题的内训课程预告。 不是“裁员”,也不是“优化”。 课程的名字看起来甚至有些温情脉脉——《职场抗压工作坊:如何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工作动能》。 阿哲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反应这么快”他喃喃自语。 这不仅仅是公关,这是一种更高级的“驯化”手段。 他们要开始把反抗本身,包装成一种“心理疾病”,然后用“治疗”的名义,把它彻底消解。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