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蒸汽与钢铁的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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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地点，破天荒首度从庄严肃穆、彰显皇权威仪的通明殿正殿，移至尘土飞扬且机油气息刺鼻的城外“京杭铁路”起始段。此事在大宋百年朝会史上堪称前所未有，消息传出时便已在朝堂内外引发不小波澜，此刻百官亲至，更切身感受到这份打破祖制的冲击。 文武百官身着崭新的锦缎官服，小心翼翼立于冰冷坚硬的铁轨之侧，脚下的湿泥不时沾上官靴下摆。他们神色复杂地望向不远处——那些曾与他们在朝堂之上平起平坐的士绅名流，如今却衣衫褴褛、浑身沾满尘土与油污，正挥汗如雨地在路基陈劳作，这般强烈反差让众臣心中五味杂陈。 赵桓便站在那台历经数轮改良、外壳涂刷着厚重哑光黑漆的蒸汽机车头旁。机车头巨大的烟囱微微冒着青白烟气，金属部件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周围的夯土工地、古朴官服形成鲜明对比，悄然彰显着一种全新的力量。 他并未将目光投向那些沦为阶下囚的士绅，反而越过百官队列，将视线精准落在几个站在边缘、神色局促不安的人身上。那几人或着粗布短衫，或穿绸缎商服，与周围的绯紫官袍格格不入，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显得格外紧张。 “毕宸。” “老臣在！”老匠头毕宸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原本微弓的背脊骤然挺直，他连忙从人群中趋步而出，步履虽略显蹒跚却不失恭谨，“噗通”一声跪在铁轨旁的碎石地上，声音因极致激动而微微发颤。 “朕今日不封你官，朕封你爵。”赵桓的声音通过固定在木架上的简陋铁皮喇叭放大，清晰传遍整个工地现场，“朕封你为‘大宋一等格物侯’，世袭罔替！享万户食邑，子孙后代永沐皇恩！” “轰！” 众臣哗然！侯爵之位已是朝中极高荣誉，更何况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侯！一介世代为匠的“匠户”出身之人，竟能凭借技艺一步登天，跻身与开国元勋并肩的贵族行列这等颠覆常理之事，别说亲眼所见，便是听闻都觉匪夷所思，不少须发皆白的老臣当场皱紧眉头，满脸难以置信。 赵桓对百官的骚动视若无睹，神色平静地继续封赏，未有丝毫停顿。他的目光扫过下一个目标，声音依旧沉稳有力，不带半分波澜。 “皇家远洋贸易总行行首郑福，上前听封！” 那皮肤因常年航行于远洋而黝黑发亮，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之色的大海商郑福，听到传唤后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得浑身颤栗，他快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贴住地面，连呼“臣在！臣在！” “朕封你为‘镇海伯’，赐鎏金金牌一面，凭此牌可在朝中见官不拜！你旗下所有远洋商船船长，皆授‘奋武校尉’衔，享九品俸禄！”赵桓的封赏话音刚落，现场便泛起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北方矿业集团总督办秦桧！” “臣在！”秦桧闻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稳步迈步而出，他身姿挺拔，脸上虽竭力维持恭谨，嘴角却难掩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仿佛早已洞悉这份赏赐的到来。 “你督办北方矿业，为朝廷筹措大量钢铁煤炭，确有功劳，然行事手段未免过于酷烈，累及无辜，功过相抵。朕赐你‘金牌督造’之权，京杭铁路全线工程由你总揽调度！铁路修至何处，你的督造之权便延伸至何处！”赵桓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让秦桧脸上的得意稍稍收敛。 一道道出人意料的封赏接连颁下，一个完全异于传统士大夫阶层的新权贵群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所有旧臣眼前。他们的崛起之路，彻底颠覆了延续千年的选官用仕传统。 他们并非凭借寒窗苦读换来的诗词文章，也不是依托祖辈积累的赫赫祖荫得以晋升。在传统文人眼中，这些人的出身甚至堪称“卑微”，如今却身居高位。 他们所倚仗的，是驱动机器的蒸汽之力，是打造铁轨的钢铁之躯，是点燃熔炉的煤炭之焰，是驰骋大洋的远洋风帆，更是皇帝赵桓心中那幅名为“工业”的宏伟未来蓝图。 赵桓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环视着眼前神色各异的文官，看着他们或震惊、或不满、或迷茫的表情，沉默数息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时代变了。” “自今日起，衡量我大宋臣子功绩的标准，不再是能写出何等华丽的诗词文章，不再是能引经据典阐述多少道理，而是能为这条铁路铺上多少坚实枕木，能为朕的熔炉烧旺几分炽热炉火！” “这，便是朕为大宋定下的新规矩！亦是大宋走向强盛的必由之路！”话音落定，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唯有不远处蒸汽机车的轰鸣声隐约传来，仿佛在为这个新时代的开启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