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曲阜仁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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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大地冬寒未褪，泗水河面脆薄的冰层被黑压压的秦军方阵踏碎，冰碴混着泥浆四溅。蒙字王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蒙恬端坐青铜战车之上，玄甲覆霜，目光如铁，凝视着前方那座沐浴在惨淡冬阳中的古城——曲阜。孔庙的飞檐在铅灰色天幕下沉默，空气里弥漫着香火将熄的余烬味与铁锈般的杀伐气息。 “风！”副将令旗劈落。 “风！风！大风！”数万秦军弩兵齐声应和，声浪摧折枯枝！弓弦绞紧的吱嘎声汇成死亡的序曲，淬毒的青铜箭镞闪烁着幽光，指向曲阜低矮的夯土城墙。 就在第一波箭雨即将离弦的刹那！ 曲阜最高的瓮城敌台上，一道素麻葛衣、散发跣足的身影，迎着凛冽寒风，踏上了垛口边缘。正是儒家当代掌门，伏念。他未佩剑，未着冠，宽大的麻衣在风中鼓荡，如同随时会被吹折的芦苇。 “起。” 伏念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秦军的杀伐之音，回荡在曲阜每一条街巷。 随着他话音，瓮城之下，内城墙头，乃至曲阜城内七十二坊的屋顶之上，三千名同样麻衣素袍、散发跣足的儒家弟子，如同早有默契般盘膝而坐！他们闭目凝神，双手结夫子传下的“仁心印”，置于膝前。 伏念立于风口，阖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与寒意的空气，再睁眼时，眸中再无彷徨，只有一片澄澈如古井的决然。他朗声开口，声音起初平缓，却引动着某种天地间的浩然共鸣： “有朋自远方来——” “不亦说乎！” 三千弟子应声而诵！三千道声音并非杂乱嘶喊，而是以伏念为枢，以曲阜古城为基，引动地脉文华，汇成一片磅礴的、温暖而厚重的金色声浪！声浪有形！如同初升的朝阳泼洒出的光潮，瞬间漫过曲阜低矮的城墙，在城郭外百步之遥的虚空中凝聚、塑形！ 就在“乐”字被三千人齐声诵出的瞬间！ 嗡——！！！ 一面由纯粹金光构成、高逾十丈、宽及百步的巨大金文墙障，凭空显现在曲阜城前！墙障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转不息、结构严谨的儒家经文构成！最核心处，正是由伏念起首、三千弟子应和的“乐”字！此字大如车盖，笔锋圆融仁和，却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意志！ 咻咻咻——！！！ 秦军第一波箭雨已至！数千支淬毒劲弩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撞上那面金色的“乐”字经文墙障！ 预想中的穿透与爆鸣并未发生。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箭镞触及金光的刹那，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壁垒！构成墙障的经文流转加速，“乐”字金芒大放！一股沛然莫御的、蕴含着“以礼相待”、“以乐化戾”的仁恕之力，沿着箭杆逆冲而上！ 叮叮当当——！！！ 数千支青铜箭矢，竟在金光中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无形大手狠狠拨转，调转箭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凌厉的势头，朝着它们来时的方向——秦军弩阵，反射而回！ “举盾！！”秦军阵中响起惊恐的嘶吼！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盾牌碎裂声、战马悲鸣声瞬间取代了整齐的号子！秦军前锋阵型一阵大乱！ “妖术！是儒家妖术！”蒙恬身边副将脸色煞白。 “哼！雕虫小技！”蒙恬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跺脚下战车，“车阵！冲城！碾碎这些酸儒！” 轰隆隆！ 数十辆包裹青铜甲片、车轮嵌满利刃的重型战车，在披甲战马的拉动下，如同钢铁巨兽，卷起烟尘，朝着金光墙障狠狠撞去！战车之后，是如林的戈矛与重甲步卒！ 伏念立于敌台，面色微白，嘴角却噙着一丝悲悯的弧度。他双手印诀一变，声调陡然拔高，带着金戈般的肃杀： “礼之用——” 三千弟子应声如雷，声浪更凝：“和为贵！” “和”、“为”、“贵”三枚巨大的金文，瞬间脱离墙障，如同三座金山，朝着冲锋的秦军车阵轰然砸落！目标并非战车本身，而是其下翻飞的车轮！ “贵”字镇于前轮，“为”字锁于后轮，“和”字居中调和！三字金文落下，磅礴的仁恕之力混合着大地脉动，瞬间化作无数道坚韧无比的金色藤蔓，缠绕上疾驰的车轮！ 吱嘎——砰！！！ 高速旋转的车轮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瞬间被勒停！巨大的惯性让沉重的战车猛地前倾！辕马凄厉长嘶，人立而起！车上的甲士如同滚地葫芦般被狠狠甩飞！整个钢铁洪流般的车阵冲锋，竟被这“和为贵”三字生生扼住咽喉，乱作一团！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金光经文流转的墙障之后，异象再生！ 无数道由柔和白光构成的虚影，自曲阜城内的孔庙、学宫、乃至寻常巷陌间升起。他们或高冠博带，或布衣简从，正是儒家典籍中传颂的七十二贤英灵虚影！ 虚影中，子路怒发冲冠，手持断刃，须发戟张，朝着秦军方向发出无声的怒斥，浩然正气如浪涛般冲击着秦军战意！颜回则神色沉静，虚捧书卷，破碎的城墙砖石在金光照耀下如同被无形之手托起，重新垒砌，书卷上的文字化作金光流丝，修补着城墙的裂痕！ 更有曾点鼓瑟，冉有治赋…七十二道虚影各展其能，或守或补，或斥或和，最终，所有的虚影都化作道道流光，汇入曲阜古城那古老的城门匾额之上！ 匾额上，原本斑驳的“曲阜”二字被金光覆盖，一个由七十二贤灵光共同凝聚、结构古朴厚重、散发着至大至刚仁爱之气的巨大篆字，煌煌显现—— “仁” ！ 金墙为障，“仁”字为魂。秦军铁蹄在仁恕之力前撞得头破血流。 伏念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淡金色的血迹顺着苍白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垛口青砖上。他抬手，用麻衣袖口轻轻擦拭城砖上那些因过度抽取文华之力而渐渐黯淡、即将隐去的《论语学而篇》经文刻痕，目光越过城下混乱的秦军，望向更远的、被战火笼罩的山河，声音轻若叹息，却在金墙的余韵中清晰可闻： “仁心…非墙…” 曲阜的寒风卷着未散的金光与血腥，那面庇护了古城的仁者之墙，正随着诵声渐歇而缓缓淡去，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但城头那枚由七十二贤英灵铸就的“仁”字，却深深烙进了每一块城砖的肌理，无声宣告着：真正的壁垒，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