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揆’部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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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小院在皇城的死寂中，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孤岛。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王大柱肩头的剧痛和体内的毒素在哑婆子草药的作用下稍稍平复，但精神的弦却绷得更紧。皇城大内，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哑婆子依旧守在窗边，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显示着她的警惕。那面刻着“癸”字的木牌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婆婆，”王大柱忍着虚弱，压低声音再次开口，“那木牌…您是否来自钦天监那个‘癸’字，又代表着什么” 哑婆子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她缓缓转过身，昏暗中，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挣扎、回忆、痛苦…种种情绪在那浑浊的眼底翻涌。良久，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极其缓慢地走回王大柱身边，席地而坐。 她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枯瘦的手指，沾了点地上积年的灰尘，在冰冷的地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渐渐成形的字迹上。 她写的并非“癸”字，而是一个更为古老、结构复杂的字——“揆”。 写罢，她指着这个“揆”字，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嘲弄。 “揆”王大柱眉头紧锁，努力搜索着前身那点可怜的记忆和前世的知识。“揆”有度量、掌管之意，常与天文历法相关…莫非… 哑婆子又在地上写了一个“癸”字，然后在这个字上重重划了一道，指向窗外钦天监的方向，脸上露出深刻的恨意与哀伤。 王大柱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将“揆”与“癸”联系起来，一个尘封的、关于前朝钦天监的模糊传说涌入脑海——据说前朝钦天监并非铁板一块，内部曾有“揆”、“癸”二部之争！“揆”部掌正朔、观测、历法，秉承古制；而“癸”部则钻研秘术、星占、谶纬，甚至涉足一些禁忌领域，势力逐渐膨胀… 前朝覆灭，本朝建立后，对钦天监进行了清洗整顿，“癸”部因涉嫌以邪术媚上、窥探天机、祸乱朝纲而被彻底铲除，相关卷宗秘术大多焚毁，成员或死或囚…难道哑婆子竟是前朝钦天监“揆”部的遗民而那木牌上的“癸”，是“癸”部之物她对此深恶痛绝 “您…是前朝钦天监‘揆’部的守护者”王大柱试探着问。 哑婆子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王大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可和难以言喻的激动。她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能猜出她的来历。 她再次指向那个被划掉的“癸”字，又指了指王大柱怀中的钥匙，做了个“邪恶”、“禁忌”的手势，脸上满是警告。 王大柱瞬间通体冰寒！难道万毒窟和那宫中贵人所依仗的、所欲图完成的邪法，其根源竟来自前朝钦天监那已被铲除的“癸”部！他们手中的钥匙，甚至那“寰宇乾坤图”，都是“癸”部遗留的邪物！ 而钦天监旧库中封印的，恐怕不仅仅是“癸”部的器物，更有可能是…“癸”部未能完成的、那个最为恐怖疯狂的计划——定位乃至接引邪神！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对方对钦天监旧库志在必得！为什么仪式如此邪异！为什么哑婆子如此警惕并拼死守护这条通往“镇脉眼”的秘道！她守护的不只是秘道，更是防止“癸”部的遗毒再次现世，祸乱天下！ “我明白了…”王大柱声音干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们的目标，是重启‘癸’部的禁术…” 哑婆子欣慰又悲痛地闭上眼，缓缓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门边倾听外面动静的豆子突然压低声音急道：“有人朝这边来了！脚步声很轻…不止一个！”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刀哥猛地拔出短棍，护在王大柱身前。芸娘和翠儿脸色煞白，紧紧靠在一起。哑婆子也瞬间睁眼，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护崽的母豹，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脚步声越来越近，确实轻盈而杂乱，不像是巡逻侍卫那种整齐划一的沉重步伐。 忽然，一个压低的、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隐隐传来：“…确定是这里吗那哑婆子的记号…” 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女声回应：“不会错…墙角那个三横一竖的划痕，是‘揆’部旧的示警记号，指向这里…快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哑婆子听到这两个声音，紧绷的身体竟然微微一震，脸上露出极度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猛地回头看向王大柱，又看向门外，似乎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挣扎。 王大柱也听到了那隐约的对话，尤其是第一个声音…他心脏猛地一跳！那声音…怎么那么像… 不等他细想，哑婆子似乎做出了决定，她飞快地打手势让刀哥收起武器，然后自己轻轻拉开了门闩，将门推开一条窄缝。 门外，月光下，站着两个穿着深色斗篷、风尘仆仆的身影。前面一个身形娇小，正焦急地向内张望，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梨花带雨、俏丽却满是担忧焦急的脸庞——竟是本该远在柳林镇王家的六太太梅香！ 而她身后那人，也抬起头，斗篷下是一张冷艳而熟悉的脸——正是四太太苏静蓉！ “四娘子！六娘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王大柱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梅香看到屋内的王大柱，尤其是他苍白染血的狼狈模样，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扑了进来：“相公！呜呜呜…可找到您了！我们担心死了！” 苏静蓉也迅速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目光飞快地扫过屋内众人，在看到哑婆子时，她的眼神骤然一凝，带着审视和惊讶，但随即又看到哑婆子手中那面“癸”字木牌和地上未擦去的“揆”字，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哑婆子微微颔首示意。 哑婆子看着苏静蓉，目光极其复杂，最终还是缓缓回了一礼。 “你们…你们怎么进皇城来的家里出什么事了”王大柱搂着泣不成声的梅香，又是惊喜又是焦急地看向苏静蓉。 苏静蓉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后怕：“家里无事，是大姐不放心。你久无音信，福伯送回的信又语焉不详，只提及京城危局和钦天监之秘。大姐当机立断，让我带着梅香和部分精锐家丁连夜秘密入京支援。我们自有渠道入城，根据福伯信中暗示和…一些旧日线索，找到了那片贫民窟，发现了哑婆婆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至此。” 她看了一眼哑婆子，补充道：“看来，这位就是信中所提的守护者了。没想到…竟是‘揆’部旧人。” 梅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到了京城…就听说…听说瑞锦祥出事…相公您被内卫追杀…下落不明…吓死我们了…呜呜…幸好…幸好找到了…” 王大柱心中巨震，又是温暖又是酸楚。远在柳林镇的周婉娘，竟如此果决，派来了他最得力的两位妻子前来援助！尤其是苏静蓉，她“玉面罗刹”的经验和身手，以及她对江湖秘辛的了解，无疑是雪中送炭！ “大娘子…辛苦了…”他喃喃道，心中对那位平日里管家手段强硬、此刻却展现出惊人魄力和关怀的大太太周婉娘，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苏静蓉走到王大柱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眉头紧蹙：“好阴毒的掌力，混合了数种奇毒。若非这位婆婆以奇药压制，你早已毙命。”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碧色药丸，“这是大姐让我带来的‘清心玉露丸’，能解百毒，快服下。” 王大柱依言服下药丸，一股清凉之意瞬间化开，胸口的滞涩和肩头的麻痹感顿时减轻不少。 有了苏静蓉和梅香的突然加入，尤其是苏静蓉的战力和医术，以及她们可能带来的外界信息，让这支濒临绝境的小队，瞬间看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皇城的危险并未解除，钦天监旧库的秘密和万毒窟的阴谋依然如同悬顶之剑。 王大柱看着苏静蓉，沉声问道：“四娘子，外面情况如何万毒窟和内卫…” 苏静蓉面色凝重：“情况很糟。积水潭之事震动朝野，内外封锁极严。万毒窟看似蛰伏，实则暗流涌动。内卫正在全城大肆搜捕你和漕帮相关人员。我们入城也险些被发现。至于宫中那位‘贵人’…”她冷笑一声，“倒是藏得深，暂时抓不到把柄。” 她顿了顿，看向哑婆子和王大柱：“但现在，我们或许有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优势——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且，我们似乎比他们…更接近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那片夜色中巍峨沉默的钦天监建筑。 危机并未离去，但破局的棋子，已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