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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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一世的战争机器，终于展现了它最残酷的一面。 和原本的历史一样，随着英格兰大军如同铁犁般缓缓向北推进，一条被刻意制造的、宽达数十英里的焦黑地带，开始在苏格兰南部蔓延。 斥候和逃难者带来的消息，描绘出一幅地狱般的图景：村庄被焚毁，田地里未成熟的庄稼被践踏或付之一炬，牲畜被抢掠宰杀，来不及逃走的平民惨遭屠戮。这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彻底的毁灭，为了用恐惧和饥荒，碾碎苏格兰抵抗的意志。 焦土政策的恶果，如同瘟疫般向北扩散。最先感受到压力的，并非威尔的北境，而是那些位于斯特灵以南、尚未被英格兰直接占领，却已暴露在兵锋之下的贵族领地。 这些领地本身就在战火中摇摆，如今更是行政瘫痪，领主或龟缩城堡，或忙于自保，根本无力顾及流离失所的领民。 于是，一股绝望的人潮开始形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拖家带口，带着仅存的一点家当，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本能地向着传说中尚且安稳、并且拥有一位“仁慈”领主的北方涌去。 他们堵塞了道路，挤满了山谷，哀鸿遍野。 消息传到格伦莫尔时，联军内部产生了分歧。 一些新依附的骑士和氏族代表对此不以为然，甚至感到担忧。“大人，难民数量太多了！我们的存粮要优先供应军队，接纳他们，只会消耗我们的力量，还可能混入奸细！”一位来自新封地的骑士直言不讳。 旁边一个高地氏族的头人，粗壮的胳膊抱在胸前，瓮声瓮气地附和：“说得对！我们氏族打仗从不带累赘，让他们自生自灭去，或者去别的领地，别来消耗我们的粮食！” 就连一向稳重的老莫顿也忧心忡忡地对威尔低语：“大人，仓廪里的存粮，供应联军已很紧张，若是再接纳成千上万的难民，恐怕撑不到秋收啊，这不是仁慈，这是自断生路。” 威尔站在长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的地图，那里标注着难民涌来的方向，他听着众人的反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完了”等议事厅里稍微安静一些，威尔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走到窗前，指着远方道路上那些如同蚂蚁般蠕动的黑点：“你们只看到他们在消耗粮食，看到他们可能是奸细，但我看到的是苏格兰的子民，是我们的同胞在逃难。” 骑士忍不住反驳：“大人，战争时期，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正是因为战争时期，才更要顾！”威尔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们为什么打仗就为了保住我们自己的田地和爵位那和南方那些缩在城堡里的软蛋有什么区别” 他走到骑士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们连自己的人民都不管，士兵们凭什么为我们卖命就凭那点军饷吗” 接着他又看向那个氏族头人：“你们高地人最重荣誉，告诉我，把妇孺老人拒之门外，任由他们饿死在路边，这是高地人的荣誉吗” 议事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威尔的声音在回荡。 “这些难民不是累赘，”威尔语气放缓，但依然坚定，“他们是活生生的见证。他们会告诉全苏格兰，在所有人都抛弃他们的时候，是北境给了他们活路！他们中的青壮可以修路筑墙，他们的感激会成为我们最坚固的防线！” 他不再给众人反对的机会，直接下达了一系列具体指令： “第一，以联军和北境守护的名义，在通往我控制领地的各主要路口设立救济点，分发稀粥，指引路线，严禁各地关卡阻拦。” “第二，划定区域，搭建临时营地，由商会统一调配帐篷、草药，并组织军医巡诊，防止瘟疫。” “第三，登记造册，甄别难民中的工匠、手艺人，优先安置。身体强健者，可自愿参与劳役，以工代赈，参与修建防御工事、运输物资，换取额外口粮。” “第四，严明军纪，任何军人胆敢骚扰、抢夺难民，立斩不赦！” “第五，将我们接纳难民、有序安置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尽可能广泛地传播出去，尤其是……要传到那些紧闭城堡大门的南方贵族领地上。” 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当衣衫褴褛、满心惶恐的难民们越过象征性的边界，看到的是井然有序的粥棚，是格伦莫尔卫队士兵维持秩序的身影，是商会人员拿着木板和炭笔进行登记，甚至还有穿着干净袍子的书记官学徒，用稚嫩却认真的声音安抚着哭泣的孩童。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颤抖地接过一碗热粥，不敢相信地问分发食物的老者：“这……这真的是给我们的” 老者指着旁边木板上刻着的格伦莫尔纹章：“伯爵大人下的令，只要是逃难来的，都有口吃的。” 妇人顿时泪流满面，不住地道谢：“愿上帝保佑伯爵大人……” 这与他们一路南来的地狱景象，形成了天壤之别。绝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们喝下热粥，领到一小块指定的栖身之地，听到“以工代赈”的消息，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在临时营地里，商会的管事拿着木板登记难民信息。 “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 “约翰，是个木匠……” “木匠好，你去东边那片营地，那里需要人手搭棚子，干得好能多领一份口粮。” 木匠约翰眼睛一亮，连忙拉着家人往指示的方向跑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向南、向西传播。那些还在观望，或者被南方贵族抛弃的零星村落，开始整村整村地向北迁移。威尔德欧，北境守护的名字，不再仅仅与战功和神秘技术联系在一起，更与“仁慈”、“秩序”和“希望”画上了等号。 与此同时，那些紧闭城堡的南方贵族，如科明之流，他们的领地上哀嚎遍野，流民沦为盗匪，秩序崩坏，他们的名声在底层民众和部分有良知的小贵族中彻底臭了。鲜明的对比，让民心这座无形的天平，开始剧烈地向北方倾斜。 威尔站在新建的难民营地外，看着袅袅炊烟和逐渐恢复生气的面孔，对身旁的老莫顿低声道：“看到了吗，莫顿这才是最坚固的城墙。爱德华能用火与剑制造焦土，但我们，可以用粮食和秩序，收获人心。” 老莫顿看着眼前这一切，终于理解了威尔那看似“迂腐”的决策背后，深远的政治智慧。他深深鞠躬：“大人远见，老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