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谁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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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 京城的天气,跟油锅似的。 地是热的。 风是热的。 人心,更是燥的快要烧起来。 “购粮券”的横空出世,像往这油锅里泼了一瓢凉水,短暂压下火苗,却激起更汹涌的暗流。 旧勋贵们输了第一阵。 但他们不会认输。 杀人不见血的战场上,最后的赢家,笑的最晚,也最狠。 魏国公府。 密室。 气氛比井水还冷。 “他一个九岁的竖子” “用几张破纸片子,就想翻天”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侯爷,把报纸狠狠拍在桌上,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现在全城的百姓都魔怔了,拿着真金白银再换他的纸,这跟通敌卖国有何区别” “国公爷,咱们不能再坐着等死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主位的徐承宗身上。 徐承宗的脸藏在阴影里。 只有一根手指,在紫檀木扶手上敲着。 笃。 笃。 笃。 “他有阳谋,我们,有阴招。” 他开了口,声音沙哑,像是铁片在刮。 “他不是用‘信心’做局吗” “那我们就把他的‘信心’,一把火烧干净。” 他眼里闪过一抹毒辣。 “传话下去,把我们养的那些泼皮无赖,街溜子,全都放出去。” “给孤在全城散个消息。” 他顿了下,嘴里吐出几个字。 “就说太子画饼充饥,京郊的皇庄早就让蝗虫啃光了,所谓的夏粮,连个影子都没有!” “两个月后,那购粮券就是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他不是担保吗” “他拿什么担保” “拿大明的江山社稷” “国公爷,这招高!” 一个粮商立马奉承,“老百姓耳朵根子软,听风就是雨,这话一传开,必定人心惶惶!” “光动嘴皮子,不够。” 徐承宗冷笑。 “再花钱雇些人,混在排队的人群里,给孤闹事!” “就说家里老娘饿的快死了,今天必须把粮食兑到手!不给粮就抢!把场子给我砸了!” “制造挤兑!” “只要有人带头,那些把身家性命都押上去的小老百姓,绝对会跟着发疯!” “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挤兑,他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堵不住这个窟窿!” “到那时,‘购粮券’信用彻底破产,我们手里这些烫手的粮食,就又成了能要他命的刀!” 密室里,阴谋在发酵。 一场绞杀,拉开了序幕。 一夜之间,谣言爬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没太子爷那购粮券,是个大骗局!纯纯的金融诈骗!” “可不是咋的!我三舅姥爷家的二姑妈的邻居就在皇庄当差,说那边的庄稼地,连根毛都没剩下!” “完犊子了!我把棺材本都换成那破纸片子了!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恐慌,在底层疯狂蔓延。 第二天,天刚亮。 皇家工商总会的三个兑付点门口,果然出事了。 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捶胸顿足,哭天抢地的冲到柜台前。 “还我血汗钱!” “我们不要什么破券了!” “我们要粮食!现在就要!” “你们这些黑心的狗东西!骗了我们的钱,还想让我们活活饿死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们一边喊,一边推搡前面的人。 人群骚动起来。 那些本就半信半疑的百姓,脸上全是惊恐和愤怒。 “真没粮了” “咱们是不是被骗了” “快!快把券换成粮!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导火索,被点燃了。 人群疯狂向着店铺门口涌去,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 哐当! 哐当! 几声巨响。 兑付点旁边的围墙,竟然被人从里面直接推倒! 烟尘散去。 墙后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得呆在原地,魂都飞了。 围墙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院子。 院子里,不是空地。 而是一座。。。山! 一座由粮食堆起来的山! 一袋袋鼓囊囊的麻袋,堆的比三层楼还高,从院子这头,一直码到那头,连个落脚的空都没有! 金黄的小米,雪白的大米,饱满的麦子。。。 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让所有饥饿的人,都为之疯狂的色泽! 这冲击力,比任何言语都有用! “安静!” 店铺的掌柜,站在一摞米袋子上,拿着个铁皮喇叭,声嘶力竭的吼。 “大家都看到了!我们皇家工商总会有的是粮!太子殿下早就料到有奸人作祟,连夜从京郊大仓调拨了三十万石粮食!” “只要你手里有购粮券,随时来兑!我们开门敞亮的做生意,绝不含糊!” 三十万石! 这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够全京城百姓吃好几个月了! “至于那些带头闹事的。。。” 掌柜的话音未落,人群中,那些刚才还哭爹喊娘的汉子,脸色“唰”一下全白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身开溜,旁边不知何时挤过来几个穿着普通短打的人。 这些人一动手,快得吓人。 一个擒拿,一个别臂,直接就把那几个闹事的汉子死死按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腰牌,在众人面前一亮。 上面一个狰狞的龙头。 “西厂办案!奉太子殿下令,抓捕妖言惑众,扰乱市价之徒!” 西厂! 又是西厂! 这两个字,如今在京城,比阎王爷的帖子还管用! 百姓们吓的连连后退,看那几个被拖走的泼皮,满眼都是鄙夷。 “呸!原来是收了黑心钱的狗东西!” “差点就被他们给骗了!” “打死这帮杂碎!想让我们没饭吃,他们也别想活!” 谣言,不攻自破。 一场挤兑风潮,就这么被一座粮山和几块西厂的腰牌,轻松化解。 人们的信心不但没被摧毁,反而因为这铁一样的事实,前所未有的坚定。 排队的队伍,重新恢复了秩序。 甚至比之前更长了。 所有人都信了,把钱换成太子爷的“购粮券”,比放在家里长毛,安全一百倍! 风波平息了。 朱见济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东宫,书房。 朱见济听完沈炼激动不已的回报,点了点头。 他看着窗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看不出波澜。 “既然他们喜欢玩火,那孤,就再给他们添一把柴。” 他转过身,对沈炼下令。 “传令下去。” “让《大明日报》立刻刊发号外。” “宣布皇家工商总会,为庆祝粉碎奸商阴谋,回馈京城百姓厚爱。” “明日起,发售第二期‘购粮券’!” 沈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这个节骨眼上发售,百姓们怕是会更疯狂!下官这就去办!” “别急。” 朱见济摆了摆手。 “第二期购粮券的售价,不是八折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七五折。” “什么” 沈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七五折 比第一期还便宜半成 殿下这是疯了吗 “殿下,万万不可啊!” 沈炼急的快哭了,“现在购粮券已是全城热捧,我们完全可以提价发售!为何还要降价这不是白白让利出去吗国库的粮食,也已经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沈先生,你还没看透” 朱见济叹了口气,走到舆图前。 “我们少赚的这点银子,是小利。” “我要的,是彻底摧毁魏国公那帮人最后的防线。” 他用手指重重的点在地图上那些代表粮商的标记上。 “他们为什么敢囤积粮食因为他们笃定粮价会一直涨,笃定我们手里的粮食有限,撑不了多久。” “我们发八折的购粮券,他们会怕,但还会抱着幻想。” “可如果我们发七五折的券呢” “这等于在告诉他们,孤手里的粮食,多到用不完!孤不仅不怕你们囤,还嫌你们囤的不够多!粮价,未来只会一跌再跌!” “这一招,不是跟他们谈生意,是直接告诉他们。” 朱见济的声音很冷。 “要么现在就割肉求生,把手里的粮食亏本抛售。” “要么,就抱着你们那堆发霉的粮食,等着血本无归,全家一起上吊!” “孤给他们的,不是选择题,是绝路。” 沈炼呆呆的听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原来。。。殿下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赚钱! 他是在杀人! 杀人诛心! 。。。 魏国公府,密室。 “什么七五折” 徐承宗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火盆,炭火崩得到处都是。 他那张脸,因为愤怒和恐惧,扭曲的不成样子。 他想不通,自己步步为营的杀局,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国公爷!不好了!完了!全完了!” 一个粮商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毫无血色,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就在刚才,城东的李家米铺,第一个没撑住,把囤的粮食以二百文一斗的价格往外抛了!” “这一个口子一开,现在全城的粮价都崩了!” “二百文。。。一百八。。。一百五十。。。还在跌!” 轰! 徐承宗的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道雷。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 崩了。 他花了大半个家底,拉拢了几乎所有旧勋贵势力,构筑起来的粮食壁垒,就这么土崩瓦解。 他手里的那些高价收来的粮食,成了要命的毒药,每多放一天,都在疯狂的吞噬着他的银子,他的血肉! 账房先生颤抖着声音报上来的数字,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只知道。 自己输了。 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 不止是他,整个旧勋贵集团的资金链,在这场豪赌中,几乎被拦腰斩断。 密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那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侯爷伯爷,此刻一个个缩着脖子,眼神空洞,跟被抽了魂似的。 徐承宗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亏损账目,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慢慢燃起两团疯狂的野兽般的火焰。 他懂了。 跟那个竖子玩阴谋,玩经济,他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他们败了。 败给了闻所未闻的打法。 既然斯文的手段走不通,那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了。 “既然他不让我们活。。。” 徐承宗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低沉的像从地狱里挤出来一样。 “那他也别想活!” “游戏结束了。” “接下来。” “刺刀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