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巨响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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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 抢粮的风波还没过干净。 一场带血的报复,已经磨利了獠牙,悄无声息的扑向朱见济的心尖子。 京畿铁矿。 这地方,是新军火器的摇篮,朱见济工业帝国的基石。 魏国公徐承宗那帮输红了眼的赌徒,把它当成了最后的翻盘点。 矿区外,临时搭的棚屋里。 几个穿矿工破烂衣服的汉子,围着一坛子劣酒,凑一堆鬼鬼祟祟的说话。 为首的,是魏国公府养了几十年的死士头目。 外号“鬼手三”。 他面前跪着个尖嘴猴腮的矿工,正是上次被西厂吓破了胆,贼心不死的老油条,老赖子。 “三爷,您让办的事,小的都安排妥了。” 老赖子搓着手,一脸的谄媚。 “小的找了十几个对新规矩不满的兄弟,天天在矿上磨洋工,煽风点火。” “就这” 鬼手三眼皮都懒的抬。 “太子爷给他们涨了五成工钱,有几个人会真心跟着你闹” 老赖子的脸僵住了。 这是实话。 大部分矿工现在把太子爷当活菩萨供着,干活的劲头比驴都足,想煽动他们闹事,比登天还难。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老赖子啐了一口。 “三爷,那您的意思是” “国公爷说了,不能再等了。” 鬼手三的眼神阴的能滴出水。 “文的没用,就来武的。”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宝钞,拍在桌上。 “待会儿,你带人去井口闹,就说新来的官克扣工钱,新法子不安全,随便你怎么喊,动静越大越好。” 老赖子眼睛都直了,一把抓过宝钞,点头哈腰。 “好嘞!三爷您瞧好吧,小的们别的本事没有,撒泼打滚最在行!” “我们呢” 鬼手三身旁一个死士瓮声瓮气的问。 “你们。。。” 鬼手三嘴角咧出一个森然的弧度。 “跟我去办件大事。” “送太子爷一份大礼!” 当天下午,老赖子果然带着十几个人,堵在了最大的一个矿井口。 一个个躺在地上打滚,哭天喊地。 “没法活了!新来的官不把咱们当人看!” “说什么安全规矩,就是变着法儿的折腾咱们!” 赵武和孙思源闻讯赶来,脸都绿了。 “胡说八道!工钱一分没少你们的,安全规程是为了你们的命!” 赵武指着老赖子怒喝。 “我不管!反正这活干不了!除非再加三成工钱!” 老赖子抱着赵武的腿,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裤腿。 周围下工的矿工围了一圈,对着老赖子那帮人指指点点,满脸都是鄙夷。 “这帮懒骨头,就是不想干活!” “殿下给咱们涨了工钱,还管死伤抚恤,他们还有脸闹” 没有一个人响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井口的闹剧吸了过去。 鬼手三带着几个心腹,从一个废弃的通风口,悄悄潜入了矿井深处。 他们的目标,是新装的排水和通风设备。 几个死士拿出早就备好的工具,对着那些水管和风箱,一通猛砸乱撬。 “三哥,差不多了,风箱的扇叶全卡死了,排水管也堵了七七八八。”一个死士凑近了说。 “不够。” 鬼手三摇了摇头,眼里是疯狂的光。 “国公爷要的,不是死几个人,是要这座矿,彻底变成废墟!”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巷道。 那是矿井里瓦斯浓度最高的地方,之前通风好,没出过事。 现在,被他们亲手变成了鬼门关。 这帮贱民,给点小恩小惠就忘了本,根本不堪大用。 既然如此,不如做绝。 “他们不肯跟着我们闹,那就一起下去陪葬吧!” 鬼手三咧开嘴,笑的狰狞。 “国公爷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也让太子爷看看,他那点仁慈,在这矿井底下,到底值几个钱!” 他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 那小小的火星,在黑暗的矿道里,一闪一闪。 “走!” 鬼手三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飞快的向来路退去。 他自己则走到那条致命的巷道口,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井口的光亮。 那里还能隐约听到老赖子杀猪般的哭嚎。 “一群蠢货。” 他轻蔑的啐了一口,然后,将手里的火折子,猛的扔进了那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里。 然后。 轰!!! 一声巨响从地心炸开! 整个京畿铁矿,连带着周围几座小山,都狠狠的晃了一下! 正在井口和老赖子拉扯的赵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恐怖的气浪,夹着黑烟碎石木屑,甚至还有烂肉,从矿井口狂喷而出! 离的近的几个矿工,直接被掀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不动了。 “塌。。。塌方了” 一个矿工抖着声音喊。 这不是塌方! 这是爆炸! 是能把一切都撕成碎片的瓦斯爆炸! “救人!快救人!” 赵武第一个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吼道,他想冲向矿井,却被滚滚的浓烟和灼人的热浪逼的连连后退。 “完了。。。全完了。。。” 孙思源这位书生,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刚还在地上撒泼的老赖子,此刻也吓傻了,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整个矿区,彻底乱了。 哭喊声,尖叫声,求救声,混成一片。 井下,还有至少七八十个矿工! 那一声巨响,也敲碎了朱见济平静的午后。 东宫。 “报——!!” 一个信使连滚带爬的冲进书房,声音都变了调。 “殿下!京畿铁矿。。。炸了!!” 朱见济手里的书“啪”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的站起,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伤亡如何原因查明了吗” 他的声音很平,却冷的让人发颤。 “伤亡。。。伤亡惨重!井下七十八人,生死不明!原因。。。可能是瓦斯爆炸!” “瓦斯爆炸” 朱见济的眼睛眯了起来。 “立刻备马!传令小禄子,调集西厂所有番子,封锁矿区!许进不许出!” 这不是天灾。 这是人祸。 是敌人掀桌子的第一步! 当朱见济带着大队人马,风驰电掣的赶到矿区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心头一沉。 矿井口成了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豁口,周围一片狼藉,空气里全是硫磺味和烧焦皮肉的臭味。 幸存的矿工和家属们哭喊成一团。 场面混乱不堪。 “都给孤闭嘴!” 朱见济清亮的童音,利剑一样划破了喧嚣。 他翻身下马,在一众西厂番子的簇拥下,走到最前面。 “所有还能动的男人,立刻成立救援队!有司,马上调集清水木板绳索!” “赵武!立刻评估井下情况,制定救援方案!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下井!” 他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的发出,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竟然让这片混乱的场面,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 “小禄子。” 朱见济侧过头,声音压的很低。 “奴婢在。” “爆炸发生时,井口可有异状” 小禄子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回殿下,据赵武所报,爆炸前一刻,有一伙矿工正在井口闹事。爆炸后,那伙人。。。跑了。” “跑了” 朱见济脸上没有笑意。 “给孤把他们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立刻检查现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都不能放过!” 救援工作紧张的进行着。 西厂番子很快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找到了吓的大小便失禁,昏死过去的老赖子。 同时,负责清理爆炸现场的另一队番子,也有了惊人的发现。 “殿下!” 一个小旗官飞奔而来,手里捧着几块焦黑的,带着血肉的破布片。 “我们在爆炸波及最远的一具尸体上,找到了这个!” 他小心的将布片展开。 破烂的布片中间,躺着半块被熏的漆黑,却依然能辨认出形状的乌木腰牌! 腰牌的另一面,刻着一个几乎被烧毁的“徐”字。 小禄子身体一震,伸手接过腰牌,凑到朱见济面前。 “殿下。。。这是。。。魏国公内府死士的腰牌!” 铁证! 图穷匕见的铁证! 朱见济看着那半块腰牌,脸上依旧平静。 他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是一片不见底的寒潭。 他抬起手,将腰牌握进了掌心。 滚烫的金属边缘,硌的他手心生疼。 七十八条人命。。。 他刚起步的工业基础。。。 全都在这场爆炸里,化作了尘埃。 “徐承宗。。。” 朱见济吐出三个字,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 “传孤的令。” 他对小禄子说。 “审!把老赖子的骨头,一根根给孤敲碎!孤要知道,是谁让他闹事的,背后还有谁!” “封锁魏国公府!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 “告诉徐承宗,洗干净脖子。” 朱见济抬起头,望向那还在冒着黑烟的矿井深处,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不再是矿难。” “是谋杀!是叛乱!” “孤要用他的血,来记这笔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