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件背心的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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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院。 院长书房。 满地狼藉。 名贵的宣纸混着笔墨纸砚,糊了一地,皱巴巴的。 空气里有股怪味。 汽笛的尖啸还没散尽,混着血腥味人身上的汗臭,呛的人喉咙发干。 朱见济和沈炼赶到时,场面就是这样。 郭勇指挥着东宫卫,把书房围的死死的。 水泄不通。 一个刺客被钉在门框上。 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血淌了一地。 他嘴里塞着破布,呜呜的叫,眼睛死死瞪着屋里,全是恨。 李泰靠着书案坐在地上。 他脸色白的吓人,一个劲的喘粗气。 几个东宫卫士把他护在中间,刀都出鞘了。 “殿下!” 郭勇看见朱见济,几步冲过来,扑通一声单膝跪下,头埋的很低。 “末将没护好李院长,请殿下降罪!” “起来。” 朱见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没理郭勇,也没看那刺客,径直走到李泰面前蹲下。 “伤着没” “没。。。没伤着。。。” 李泰的嘴唇还在抖,他抬手哆嗦的指了指后心。 “就是。。。后心被人拿大锤砸了一下,闷的慌。” 沈炼也凑了过来。 他看看李泰那丢了魂的样子,又看看门上那半截匕首,后脖颈子发凉。 “殿下,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李院长他。。。” “让他自己脱给你看。” 朱见济站了起来。 两个卫士扶着李泰,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他解开外袍,脱了中衣。 一件丑东西露了出来。 是件褐色的背心,粗麻线织的,款式土的掉渣,颜色跟泥巴一个色。 背心后心窝的位置,一个乌黑的匕首尖,死死的嵌在布料里。 刀尖周围的布都拧成了疙瘩,但就是没穿透。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沈炼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他伸手戳了戳那背心。 入手又硬又韧,还有点弹性,绝不是普通的布。 “殿下,您就别埋汰我了。” 李泰总算喘匀了气,脸上又哭又笑,全是捡回一条命的庆幸。 他指着背心跟沈炼诉苦。 “沈先生你是不知道,就为这破玩意儿,殿下前前后后找了我八百回。非逼我天天穿,说是给我保命的。” “您瞧瞧,又丑又闷,夏天穿身上跟裹了层棉被似的,能捂出一身痱子。好几次我都想偷偷脱了,再要不是殿下派人天天盯着,我早扔了。” “今儿要不是它。。。我这条命,怕是已经交代了。” 李泰说着,对着朱见济深深一拜,声音都哑了。 “臣,谢殿下救命之恩!” “丝钢复合防刺服。” 朱见济说的很平淡。 “用韧性最好的蛛丝,混上格物院炼出的特种钢丝,用织布机一体纺织。看着是布,其实是甲。” “不光是你,于少保,沈先生,郭勇,小禄子,你们几个,一人一件,都给我天天穿着。” 他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滑过。 “谁敢嫌丑不穿,出了事,我可不管救。” 沈炼和郭勇对视,俩人背脊骨都麻了。 殿下这不是料敌于先。 这是未卜先知! 他总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危险,用他们想都想不到的法子,提前布好局。 这种感觉让人踏实,也让人害怕。 朱见济没理会他们的反应,走到门边。 走到那个被钉着的刺客面前。 卫士把那件立功的背心递过来。 朱见济掂了掂,随手扔在刺客脚下。 “你以为,你们要杀的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 朱见济看着他,声音不大,每个字都跟冰碴子似的。 刺客昂着头,眼神凶狠,动不了,但气势还在。 朱见济指了指地上的背心。 “不。” “你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知识,就是最硬的甲,最利的刀。” 他往前一步,那张稚嫩的小脸,满是轻蔑和可怜。 “你的刀,练了二十年可它竟然连我大明工匠用半个月织出的破背心都刺不穿。” “你拿什么,来对抗一个时代” 这话,把刺客心里最后一点东西给砸碎了。 他眼里的凶狠和怨毒,一下就僵住了。 他低头,死死盯着脚下那件丑背心,又看看自己被钉穿的肩膀。 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冒出来,比死还难受。 那是绝望。 他的武功,他的骄傲,他的一切。 在这件小小的背心面前。 成了一个笑话。 。。。 西厂,诏狱。 京城所有光鲜亮丽的反面,阴影里的脓疮。 空气里永远是潮湿的霉味,混着干涸的血腥和绝望的臭气。 无影被扒光了,用冰冷的铁链摆成一个大字锁在墙上。 肩上的伤口被粗暴的撒了盐,疼的他浑身抽抽,汗混着血往下淌。 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是无生教的金牌刺客,什么酷刑没见过想让他开口,没那么容易。 小禄子坐他对面,捧着一碗热茶,笑的比哭还难看。 “无影,是吧听说你是无生教数一数二的好手,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小禄子吹着茶沫,不急不慢。 “咱家这里,招呼人的玩意儿不少,就是不知道,你这身子骨,能挨几样。” 无影冷笑,啐出一口血沫。 “要杀就杀,少废话!” “杀你” 小禄子摇头,放下茶碗,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杀你太便宜了。” 他凑到无影耳边,声音轻的像蚊子叫。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失手了,教里会想办法救你” “别傻了。你就是他们养的一条狗,用完了,就扔。” 无影的身体猛的一震。 “跟你接头的人是谁魏国公府的大管家,对吧” 小禄子笑的更开心了,露出一口白牙。 “那你知不知道,你出发前喝的那杯茶里,被他加了点好东西。” “那东西叫三日绝,无色无味,神仙难救。三天之后,不管你在哪,都会肠穿肚烂,化作一滩血水,尸首都留不下。”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来。” “你就是个棋子,用来灭口的。事成了,你是英雄;事败了,你就是畏罪自杀。” “你为主子卖命,主子把你当夜壶,用完就嫌臭。” “你说,可笑不可笑” 小禄子每一句话,都拿烧红的钢针,狠狠的扎进无影心里。 无影的身体剧烈的抖起来,不是因为疼。 是恐惧。 是愤怒。 他猛的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小禄子,嘶吼。 “不可能!你骗我!” “骗你” 小禄子拍拍手,一个番子端着药碗进来。 “这是殿下亲手配的解药,天下就这一份。喝了,你能活。不喝,你就等着烂成一滩泥。” “现在,咱家再问你一遍,谁指使你的把你晓得的,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说了,你还有条活路。不说,你连做个冤死鬼的资格都没有。” 无影看着那碗黑药,又看看小禄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那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 东宫,书房。 夜深了。 朱见济一个人坐在书案后。 没看书,没批公文。 就是坐着。 桌上摆着两样东西。 一件是那件丝钢背心,嵌着淬毒的匕首尖,无声的讲着白天的凶险。 另一件是供状,小禄子刚呈上来的,还带着诏狱的血腥气。 主谋的名字清清楚楚。 魏国公,徐承宗。 人证物证俱全。 朱见济拿起那份供状,又摸了摸那件冰冷的背心。 一股火从胸口烧起来,越烧越旺。 这不是朝堂争斗。 不是利益博弈。 这是掀桌子。 是你死我活! 他们不是在刺杀李泰,他们是在刺杀大明的未来! 他们要毁掉的,是他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一切! “沈先生!” 朱见济猛的站起来,声音里全是冰冷的杀气。 沈炼一直在门外候着,立刻推门进来。 “殿下。” “备驾。” 朱见济拿起桌上的背心和供状,眼里黑的看不见底。 “孤要连夜入宫,见父皇。” “有些事,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