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父皇,该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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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深了。 皇城角楼,杵在黑漆漆的天幕下,死死盯着脚下的京城。 一辆青布马车碾过宫道。 咕噜噜的车轮声,在死寂的宫城里刺的人耳朵疼。 车厢里,沈炼屁股下面像有钉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瞅着对面的太子,心跳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殿下,这事。。。是不是太急了三更半夜的敲宫门,怕是要让人说闲话的。” “等天亮,黄花菜都凉了。” 朱见济的声音很平,没一点起伏。 他靠着车壁,闭着眼。 那张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沈炼却背后发毛,这平静下面,是能把天都掀翻的巨浪。 他死死盯着太子腿边的木盒。 里面,一件能救命的背心,一本能要命的供状。 “殿下,皇上他。。。能答应吗魏国公可是开国传下来的爵位,动了他,整个朝廷都要抖三抖。。。” “他会的。” 朱见济睁开眼。 那双眼睛黑的吓人,什么都看不见底。 “因为,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马车在乾清宫外停稳。 守门的太监一看见太子从车上下来,魂都吓飞了,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奴婢。。。奴婢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父皇睡了” 朱见济问。 “回。。。回殿下,万岁爷一个时辰前刚歇下。” 一个管事的太监抖的像筛糠。 “叫醒他。” 朱见济的声音不大,却砸的人心口发闷。 “就说,孤有天大的事要奏。” 乾清宫,东暖阁。 烛火炸着灯花,噼啪作响。 景泰帝朱祁钰身上胡乱披了件龙袍,急吼吼的从寝殿冲出来。 他看见儿子好端端的站在那,吊着的心落下一半,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见济这么晚了,身子又不舒服了” 朱祁钰几步冲上前,伸手就要摸他额头。 “儿臣没事。” 朱见济退后半步,躲开了皇帝的手。 他没废话,把手里的木盒往御案上一搁。 打开。 “父皇,请看。” 朱祁钰一愣,眼神戳进了盒子里。 一件普普通通的褐色背心。 一本墨迹还没干透的供状。 他先抄起那件背心,入手死沉,料子也怪。 他翻过来,当瞧见背心后心处,一个深深嵌进去的匕首尖时,眼睛陡然一缩。 “这是。。。” “这东西叫丝钢背心,儿臣让李泰弄出来保命的。” 朱见济的口气,平静的让人害怕。 “今天子时,有刺客摸进格物院,对着李泰的后心,捅了这么一刀。” 轰。 景泰帝的脑子嗡的一声。 炸了。 刺杀。 刺杀朝廷命官。 他一把扔开背心,抓起那份供状,眼睛飞快的扫下去。 越看,手抖的越厉害。 越看,那张还带着睡意的脸,越是铁青发黑。 当“魏国公徐承宗”五个字撞进他眼球里时,手里的供状哗啦一声,掉了一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景泰帝的胸膛猛烈起伏,他指着地上的供状,气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奏折都震的跳了起来。 “他们好大的胆子。粮食,矿山,朕一再让步,他们尽然敢。。。竟然敢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怒火。 整个暖阁的空气都在烧。 可这火烧到头,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景泰帝一屁股坐回龙椅,脸上全是挣扎。 “徐承宗。。。他是魏国公,太祖亲封的爵位。他的人,朝廷里,京营里,到处都是。。。” 他看着朱见济,声音里全是疲惫和没办法。 “见济,这事太大了。光凭一个刺客的话,扳不倒他。要是没弄好,京城会兵变,江山要动摇啊。” 他想顾全大局。 他怕乱。 他怕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江山,再起风浪。 朱见济看着父皇眼里的退缩,不气,也不失望。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然后,平静的问了一句。 那声音很轻,却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景泰帝的心窝子。 “父皇,李泰是儿臣的手脚,是新政的根。他们今天敢砍儿臣的手脚,明天就敢杀于谦,后天就敢害沈炼。他们要把儿臣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拔干净。” 朱见济往前走了一步,直勾勾的盯着龙椅上的爹。 “儿臣的手脚都被砍断了,成了孤家寡人,下一步,他们的刀子,要捅谁” 他伸出嫩生生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他们会冲着儿臣来。” “父皇,要是有那么一天,儿臣也跟李泰一样,遭了他们的黑手,出了什么意外。。。” 朱见济的声音停住。 他死死的盯着景泰帝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您,怎么办” “您守着这所谓的大局,这所谓的国本,还有个屁用吗” 这几句话,是几道催命符,瞬间就把景泰帝的理智全给冲垮了。 他脑子里,全是儿子九岁那年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全是他跪在佛前,哭着磕头,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 他猛的抓起案上那件丝钢背心,盯着那淬了毒的匕首尖。 这刀子要是捅穿了李泰,下一步,就是他儿子的后心。。。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接着,是火山喷发一样的狂怒。 朕的儿子。 朕好不容易保住的太子。 大明未来的指望。 你们这帮狗东西,也敢动他。 “砰。” 景泰帝狠狠的把背心砸在地上,整个人从龙椅上弹了起来。 他那双向来温和的眼里,此刻全是血丝,射出的杀气能吃人。 一头被摸了逆鳞的龙。 “大局去他娘的大局。” 这位仁德皇帝,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骂了娘。 “朕的儿子都要没了,还要什么狗屁国本。” 他不犹豫了。 转身大步冲向暖阁里头的一面墙。 他伸手在墙上一阵摸索,按下一个龙头开关。 嘎吱一声。 墙壁无声的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暗格。 景泰帝从最里头,拿出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打开。 里面没金没银,没玉玺,只有一块躺在黄绸布上的金牌。 金牌巴掌大,纯金的,烛火下闪着冷光。 牌子正面,四个杀气腾腾的篆字。 如朕亲临。 景泰帝拿着金牌,一步步走回朱见济面前。 他手发着抖,把这块代表皇帝最高权力的牌子,郑重的塞进自己九岁儿子的手里。 冰冷的金属硌着手心,那分量,是无数条人命。 “见济。” 景泰帝盯着儿子的眼睛,声音又沙又哑,带着不容商量的狠劲。 “父皇老了,糊涂了。差点为了那些虚名,害了你。” “今天,父皇把这金牌给你。” “你放手去干。” “谁敢挡着新政,谁敢背后下黑手,谁敢害忠臣,不管他是谁,是勋贵还是皇亲,不用报给朕,不用走三法司。” 他死死的抓住儿子的肩膀,眼睛里是烧红的火。 “凭这块牌子,先斩后奏。” “出了天大的事,朕给你兜着。” 朱见济握紧了手里的金牌。 这金牌,是父皇的害怕,是父皇的怒火,更是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张掀翻整个京城老东西们的杀人执照。 朱见济没笑。 也没激动。 他只是对着自己的父亲,深深的,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儿臣,领旨。” 朱见济走出乾清宫。 东边天上,泛出了一点白。 他摊开手。 那枚“如朕亲临”的金牌,在晨光里,反射出刺骨的寒光。 一场血雨腥风,已经箭在弦上。 魏国公府,你们准备好了吗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