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朕，来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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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外港，黄埔军港。 日头很毒，码头上的青石板路被晒得滚烫，空气里混着水汽、鱼腥和草木的潮热味。往日里商船密密麻麻、人声嘈杂的南方大港，此刻却寂静无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靖海舰队旗舰“定波号”停在主航道中央，船上所有的将军炮都揭开了炮衣，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外海。在它的周围，是几十艘散开的巡逻快船，将整片水域彻底封锁。 皇家旗舰“镇远号”缓缓驶入这片肃杀的阵列，龙旗飘扬，却没有礼炮和喝彩声。 “陛下，城内无生教的‘升天仪式’就在今夜子时。”小禄子躬身站在朱见济身后，声音压得很低，“郭啸将军已经带人摸清了位置，只等您一声令下……” 朱见济没有回头。他穿着一身样式古怪的白色长袍，是用多层厚棉布做的，似乎泡过药水，散发着一股清苦的草药味。他脸上戴着一个面具，由青铜和琉璃制成，前端探出长长的鸟喙，里面塞着木炭和药棉，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这副打扮，不像帝王，反倒像个来收魂的判官。 “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朱见济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有些沉闷，但字字清晰，“海面上那艘船，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他抬起手，用戴着薄羊皮手套的手指，遥遥指向东方那艘在波涛中若隐若现的黑旗商船。 “先去那艘船上。朕倒要看看，那所谓的‘智者会’，究竟给朕、给我大明，送来了一份什么样的‘厚礼’！” 一个时辰后，平南侯陈安澜陪着朱见济，坐上一艘小型突击艇，在一队全副武装、同样戴着鸟嘴面具的龙骧卫护卫下，缓缓靠近了“宝源号”。 码头上，所有前来恭迎的广州文武官员，都长跪不起，鸦雀无声。胆子最大的人，也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瞄那个身穿白衣、戴着怪异面具的君王背影。 广州知府孙德成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挂在码头旗杆的顶端，迎着海风微微晃动。这颗人头让所有人都明白，皇帝亲临疫区，是要办事的，不是来听他们表功和哭诉的。 “陛下！龙体为重啊！” 眼见突击艇即将离岸，陈安澜忍不住再次单膝跪地，声音嘶哑的恳求道：“陛下，末将知道您心忧天下，但疫船上太危险了！您万万不能亲身犯险！末将愿意替您登船探查，就算死在上面也无妨！” 他身后，一众靖海军将士也齐刷刷跪下，甲胄碰撞声响成一片。 “请陛下三思！末将愿往！” “陛下，让臣等去吧！” 朱见济缓缓转过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些将士。他的目光从陈安澜涨红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远处那艘沉默的“宝源号”上。 “你们去了，只会看到瘟疫和死亡，然后感到恐惧。”朱见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威严的力量，“而朕去了，才能找到病理、因果，找到藏在死亡背后的线索。” 他没有再给陈安澜劝说的机会，回过头，对着驾驶突击艇的龙骧卫，沉声说道： “开船。” 他望着那艘商船，眼神冷冽，仿佛在对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判： “朕，是来收人的。不是来听你们哭的。” 突击艇破开海浪，离“宝源号”越近，那股混合着死亡与腐烂的气味就越是浓烈。随行的太医院院使刘思敬，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老人，此刻也忍不住脸色发白，用一块浸了药汁的手帕紧紧捂住口鼻。 这艘船太安静了。 除了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和海鸟的怪叫，再也听不到一丝人声。主桅杆上那面巨大的黑色警报旗，在海风中无力地飘荡着。 “钩索！登船！” 龙骧卫指挥使郭啸一声低喝。几名卫士抛出飞爪，牢牢勾住“宝源号”的船舷，随即攀援而上，迅速在甲板上建立起一个警戒圈。 当朱见济顺着绳梯，第一个踏上这艘船的甲板时，饶是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的也不禁一怔。 地狱。 人间地狱。 整片甲板被一层暗红色的血污覆盖，踩上去黏腻湿滑。甲板上到处是尸体，有的还算完整，有的已经成了残肢断臂，和断裂的兵刃、船板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大片苍蝇在尸体上盘旋，发出“嗡嗡”的声响，是这艘船上唯一的活物。 “呕——” 一名年轻的龙骧卫再也忍不住，扶着船舷剧烈的干呕起来。就连郭啸这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看到这般景象，脸色也十分难看。 “所有尸体，一律不准触碰！”朱见济严厉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惊中拉回现实，“郭啸，清点尸首数量，辨别身份！刘思敬，注意空气中的疫毒浓度，记录风向与湿度！所有样本，必须由朕亲手采集！” “是！”众人强忍着不适，齐声应道。 朱见济蹲下身，无视那扑鼻的恶臭，仔细观察着一具尚算完整的尸体。 那是一个年轻的水手，脸上表情扭曲，双眼圆睁。他的胸膛被利爪撕开，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闪电状的黑色奇特花纹，正是朱见济在图纸上见过的样子。 “蛇纹已经完全显现，并伴有皮下组织炭化……死者瞳孔涣散，呈现非正常出血性坏死……这是病毒引发神经毒素攻击的末期症状。”朱见济用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冷静分析着，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触碰尸体僵硬的皮肤，感受着那不正常的组织硬化。 “船长周大海……在这里。”郭啸在一片狼藉的船长室里，发现了一具身穿船长服饰的尸体。他没了头颅，只剩下半截脖子。他手里紧握着断刀，至死仍保持着向前劈砍的姿势。 朱见济默默地看着他。 “厚葬。”他只说了两个字。 “遵命。” 清点很快有了结果，船上一百二十九人，如今只剩下九具残破不全的尸体，其余的人不见人，死不见尸。 “陛下，”刘思敬颤声说，“那……那被隔离在底层货仓的人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船舱底部那扇紧闭的货仓大门。 大门上，巨大的铁锁早已被斧头劈开，门板上还残留着暗黑色的抓痕与血迹，似乎曾有什么东西，拼命想从里面冲出来。 郭啸亲自带人上前，几名龙骧卫用长戟，小心翼翼的将那扇虚掩的木门缓缓推开。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一股比甲板上浓烈十倍的恶臭喷涌而出，混杂着血腥、排泄物和腐烂的味道。 紧接着，从那片一片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阵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低吼与咀嚼声。 朱见济神色一凛，厉声喝道：“照明！结圆盾阵！” 几名龙骧卫立刻点燃了手中的特制火把，明亮的火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货仓内的景象。 狭小的货仓里，七八个“人”影或蹲或趴，蜷缩在角落里。 他们赤身裸体，浑身裹着一层粘稠的黑色液体。他们的皮肤惨白，在那惨白的皮肤之下，一道道如同蚯蚓般的粗大黑色筋脉，正随着心跳缓缓搏动。 他们的头发早已脱落，双目赤红，指甲变得又长又尖，变成了利爪。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几个“怪物”缓缓的抬起头。一个离门口最近的怪物，嘴里正咀嚼着什么东西，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滴落。他看到火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人。 “这……这……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一名龙骧卫吓得手中的火把都差点掉在地上。 朱见济也呆住了。 作为一名现代医学博士，他能理解病毒改变宿主的一切生理特征，但他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任何一本病毒学教科书的范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致病了。 这病毒，不仅在杀人，它还在……改造人！ 它把人，改造成了只知道杀戮和吞噬的野兽！ “我的天……”刘思敬这位老成持重的老院使，此刻也失神地说道，“这……这是妖术……是真正的妖术啊！” 朱见济终于明白了“智者会”的最终目的。他们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瘟疫。他们想要的，是用这种“生物改造”，去创造一支悍不畏死、力大无穷，只知杀戮的活尸大军！ 而整个大明，就是他们选定的，用来喂养这支大军的“牧场”！ 朱见济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场战争，比他想象的任何情况都要艰难诡异。 “郭啸！”朱见济很快镇定下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传令！动用科学院特制的麻沸散吹针！把它们……全部给朕放倒！一个都不许漏掉！朕要活的！” “遵旨！” 郭啸立刻挥手，十几支填充了超高浓度麻醉药剂的吹箭，对准了仓内的怪物们。 然而，话音未落，仓内一个最高大的变异者，仿佛听懂了朱见济的话，突然发出一声咆哮！ 它猛地挣脱了缠在脚上的铁链，竟将碗口粗的铁链硬生生扯断！ 随即，它猛地窜出，速度迅捷无比！它无视了射向它的数支麻醉吹针，径直从那几个怪物的头顶一跃而过，带起一阵腥风，直扑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那个身穿白袍的帝王！ “陛下，小心！”郭啸大惊失色！ 利爪已至面门，那锋利的牙齿，在火光下泛着森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