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骨牌引路，黑市烧出一条生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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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霜，顾玄的身影在荒野上拉出一道疾驰的残影。 连夜奔行百里，体内的伤势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催动真气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 识海中的黑水池更是翻涌不休，戌字将魂核崩解时反噬的符契之力像一条看不见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道基，让那枚黯淡的胸前铜牌愈发冰冷。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处阴源汇集之地，否则根基受损，后患无穷。 当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一座诡异的黑镇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便是“灰窑集”。 此地没有高耸的城门，只有一圈用焦黑的泥土混合着碎骨垒成的低矮围墙，仿佛巨兽啃食后吐出的残渣。 墙内，数十座巨大的熔炉昼夜不熄，喷吐着混杂着硫磺与焦炭的浓烟，将天空染成一片混沌的铅灰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那是硫火、铁锈与未曾处理干净的腐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钻入鼻腔，仿佛能直接腐蚀人的肺腑。 顾玄收敛全身气息，如一滴水融入污水般走入镇中。 街上行人神色麻木，眼中带着一种被生活彻底榨干后的空洞。 他们或是矿奴，或是亡命徒，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绝望。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街角，一面破旧的幡旗在污浊的风中招摇，上面用血色朱砂写着两个大字：血牙当。 这里是黑市，也是他此行的第一站。 他需要钱，更需要用钱来换取能稳固他伤势的阴性灵材。 他摸了摸怀中用油布紧紧包裹的三枚蜉蝣残核，这是从陷城墟地底那头被他斩杀的异种身上剥离出来的，能量精纯，是硬通货。 当铺内光线昏暗，一盏兽油灯摇曳着豆大的光芒。 一个干瘦的老者盘坐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台后，双目浑浊，仿佛蒙着一层死气，但顾玄却从那浑浊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精光。 此人，便是这血牙当的掌柜，人称“老秤头”。 顾玄没有废话，将一枚包裹着黑气的蜉蝣残核轻轻放在铁台上。 他没有说明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这是黑市的规矩。 他只沙哑地吐出两个字：“估价。” 老秤头眼皮都未抬，伸出一根长如骨针般的手指，在残核上轻轻一挑。 指尖触及核体的一刹那，他那干枯的手指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他霍然抬头，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了顾玄，那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剖开！ “这东西……”老秤头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是从‘北坛’来的” 不等顾玄回答，他又猛地凑近，鼻子在残核上方用力嗅了嗅，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不对……”他猛地向后一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你身上……有‘门’的气息！”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整个当铺内的灯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黑暗中，只听见老秤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而扭曲，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不该看的……快走！别卖了！” 说完，他便紧闭双眼，无论顾玄如何试探，都如同一尊石雕，再不言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顾玄心中一沉。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残核，转身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老秤头不是怕他，而是怕他身上这枚残核，以及那所谓的“门”的气息，会给整个灰窑集带来灭顶之灾。 麻烦，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三刻钟后，顾玄刚在一家号称“绝对安全”的客栈住下，正准备调息探查此地的阴源走向，房门便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巡夜卫办案！里面的人听着，你因涉嫌携带禁物、扰乱阴律，即刻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声音响起，七八名身着黑铁甲胄的卫兵鱼贯而入，手中的锁魂链闪烁着幽蓝色的符文光芒。 顾玄眼神一凝，他没有反抗，因为他察觉到了一丝诡异。 这些卫兵动作虽然迅猛，但却异常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而在他们头盔的缝隙间，眼中偶尔会有一道微弱的铜光流转而逝。 他们被操控了。 顾玄任由冰冷的锁魂链缠绕在身，被粗暴地押解出去。 他需要一个契机，潜入这灰窑集真正的核心，看看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充满了霉菌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这里关押的大多是些瘦弱的流民和犯了事的矿奴，他们个个眼神呆滞，面如死灰，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了躯壳。 顾玄被扔进一间牢房，他靠在湿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理会镣铐，而是催动了识海中的镇魔殿，开启了最隐蔽的“隐吸”模式。 刹那间，他的感知无限延伸，穿透了厚重的岩层。 果然！ 他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极有规律的脉动，正从地牢的正下方传来。 那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每过半个时辰，便会有一股微弱至极的神魂波动自正下方渗出，精准地掠过每一间牢房。 而那些囚徒之所以眼神呆滞，正是因为他们头顶正有常人无法看见的、一丝丝青烟状的雾气，被这股力量缓缓抽离。 目标明确：吸食活人精魄！ 子时，夜最深沉的时刻。 隔壁牢房中，两名本就虚弱的囚犯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搐，随即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变成了两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吱呀——” 地牢深处的黑暗中，一道暗门被悄然开启。 两名守卫动作僵硬地走出来，将那两具尸体像是拖死狗一样拖进了暗门之中。 就是现在！ 在守卫换岗、暗门尚未完全关闭的间隙，顾玄双目骤然睁开！ 他催动识海中那所剩不多的黑水池阴气，附着在锁魂链的符文节点上。 只听“滋滋”一阵轻响，那些闪光的符文如同被强酸腐蚀，瞬间黯淡下去。 镣铐应声而断！ 他的身形如一缕轻烟，无声无息地掠出牢笼，紧随那股吸魂脉动的源头，闪身潜入了那道幽深的地下密道。 密道向下延伸，空气中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香料味愈发浓郁。 尽头是一座宽阔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三足青铜鼎！ 鼎身之上，缠绕着一条巨大而半透明的蛇影。 那蛇影通体鳞片呈现出古老的青铜色，头生独角，一双冰冷的铜眸不带丝毫感情。 此刻，它正缓缓张开虚幻的大口，吞吐着从石室穹顶九个孔洞中垂落下来的魂丝！ 而那九个孔洞，正对着上方地牢中九个被选中的活人！ 鼎前，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跪地叩拜，他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铁面，正是这灰窑集之主，孟屠！ 他口中念念有词，念诵着晦涩的咒语。 每当那铜鳞蛇影吞下一缕魂丝，孟屠的铁面具之后，便会闪过一丝模糊却真实的预兆幻象：冲天的火焰、滚落的断首、黑云压城的末日景象…… 顾玄瞬间明悟！ 此人竟在豢养这种以魂魄为食的蛊蛇，以无辜平民的精气神魂为祭品，换取那虚无缥缈的“危机预兆”，借此规避风险，掌控全镇的生死！ 那些被操控的巡夜卫，恐怕也是这蛊蛇的杰作。 就在此时，那铜鳞蛊蛇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的气息，它吞吐魂丝的动作猛然一滞，巨大的头颅霍然昂起，那双冰冷的铜眸穿透黑暗，死死地刺向顾玄藏身的阴影处！ “哼，又一个来送死的。”孟屠缓缓站起身，发出一声冷笑。 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闯入。 他猛地一挥手，石室两侧的阴影中，三头体型硕大的“狱犬”咆哮着扑出！ 这些根本不是犬，而是被蛊毒彻底改造过的死囚！ 他们四肢着地，筋骨扭曲，口中滴落着能腐蚀神经的毒液，眼中闪烁着与巡夜卫如出一辙的铜光！ 顾玄不退反进！ 在被发现的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他心念一动，暗中将一枚完整的蜉蝣残核封入了一具早已备好的阴傀体内，猛地朝密室入口处掷去！ “爆！”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枚蜉蝣残核轰然引爆！ 精纯而狂暴的黑暗能量瞬间炸开，形成一股浓郁的黑雾，其中夹杂着与陷城墟异种类同源的气息。 那三头狱犬的行动瞬间一滞，本能地对这股“同类”降临的气息产生了混乱和警惕。 就是这个机会！ 顾玄身形如电，无视了孟屠和混乱的狱犬，目标直指石室中央的蛊蛇本体！ 他猛然催动识海中的镇魔殿，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吸力锁定住那半透明的蛇影！ “镇！” 那铜鳞蛊蛇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庞大的虚影剧烈扭曲，想要挣脱。 但镇魔殿的威能何其恐怖，专门克制一切妖邪魂体！ 几乎是瞬间，一道血色的符文在顾玄的识海中闪现：“检测到可炼化目标：铜鳞蛊蛇（寄生种），根基受损，可强行摄取本源以作修补。是否启动炼化” “是！”顾玄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一股撕裂神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 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毒蛇正在强行钻入他的灵魂深处。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双目赤红，硬是在那蛇影彻底崩解消散前，完成了最关键的吞噬与炼化！ “啊——！” 另一边，孟屠骤然失去了与蛊蛇的心神连接，他眼前那些预兆幻象瞬间化为泡影。 预知能力的突然消失，让他如同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顿时陷入癫狂，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我的眼睛！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火焰……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一只冰冷的手已经如铁钳般抓住了他的铁面，猛地向上一掀！ “嗤啦！” 面具被粗暴地扯下，露出的却不是一张正常的脸，而是一张早已溃烂腐败、蛆虫蠕动的脸颊，以及两个黑洞洞、早已瞎掉的眼眶！ 顾玄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九幽寒风：“你看到的，不过是它喂给你，让你心甘情愿献祭的假梦罢了。” 随即，他指尖一弹，一张随身携带的烈火符箓精准地落入石室角落的油槽之中。 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引燃了整个密室。 浓烟滚滚，仓库中的硫磺与火油接连发生爆炸，火光将整片夜空照得通明！ 顾玄在冲天的火海中，冷静地从孟屠尸身上拾取了一枚刻着“灰窑”二字的令牌，又顺手卷走了几箱储备的珍贵药材与兵器。 最后，他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化为火海的罪恶之地。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穿过滚滚浓烟，定格在了黑市远处的某个角落。 那里，一名身段窈窕、黑纱覆面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一盏青灯之下，似乎早已等待多时。 她手中正漫不经心地抛着一枚刻有古老巫纹的骨牌。 察觉到顾玄的目光，她忽而抬眸，那双藏在黑纱后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百丈距离和熊熊烈焰，与他对视。 下一瞬，她手中的骨牌被轻轻抛出，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稳稳地落在顾玄脚边。 她转身，身形悄然隐入无尽的巷陌深处，唯有一句如风中低语般的话语，清晰地飘入顾玄耳中： “南荒……有你想要的答案。” 顾玄俯身，捡起那枚尚有余温的骨牌，入手冰凉，上面繁复的巫纹似乎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他握紧骨牌，低声自语：“我不信命，但我收下这条路。” 而在遥远的南方，群山连绵的南境深处，一座沉眠了千年的古老巫庙中，檐角下悬挂的一串青铜风铃，在无风的静夜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清脆而急促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