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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明确了新的目标，之前弥漫在旅馆房间里的压抑和颓丧便被一扫而空。林岳和梁胖子，这对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搭档，立刻展现出了他们惊人的行动力。 林岳迅速摊开一张从火车站买来的青岛市地图，借着晨光，用笔在上面迅速标记出了海泊桥鬼市周围的几个主要出口和四通八达的小巷。梁胖子则凑在一旁，瞪大眼睛，努力回忆着那几个“演员”最后的动向。 “那伙人里，山西胖子和齐四爷的管事，肯定都是老油条了。”林岳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声音冷静而专注，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挫败感中走了出来，“他们背后有势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反侦察的能力绝对是一流的。我们如果跟上去，被发现的风险极高，而且一旦打草惊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点上，那里连接着一条可以通往老城居民区的狭窄巷道。 “所以，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扮成老船工的‘老海头’。他是这个局里，负责‘出货’的源头，也是所有演员中，伪装得最成功、最不像‘演员’的那一个。这种人，要么是真正的高手，要么就是最薄弱的环节。无论如何，他身上一定有我们要的线索。” “行！就盯他！”梁胖子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把头你负责主追踪，你身手好，脑子快。我就在你外围，假装晨练的、买早点的，帮你打打掩护，有什么情况，咱们用老法子联系。” “好。”林岳点了点头，两人迅速敲定了分工。林岳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负责紧咬猎物；而梁胖子，则像一只看似憨厚却无比机警的猎犬，负责在外围驱赶和传递信息。 两人没有丝毫耽搁，迅速离开了旅馆，再次融入了青岛那渐渐苏醒的晨雾之中。 当他们赶回海泊桥附近时，鬼市已经散场。喧嚣了一整夜的废墟，此刻正回归它本来的宁静。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小贩们，正推着自己叮当作响的三轮车，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像退潮的海水般，匆匆地从各个巷口离去。街道上，早起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清扫着满地的狼藉。 他们在街角一个卖豆腐脑的早点摊后面，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察位置。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正是那个“老海头”。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摊子，那个破渔网和几件零碎的杂物，被他塞进了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破旧麻袋里，随意地甩在肩上。他并没有和那个山西“王老板”等人汇合，甚至没有朝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而是独自一人，佝偻着背，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赶早市归来的老人，低着头，拐进了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林岳也动了。他将帽檐压得更低，整个人如同一道贴着墙根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滑进了那条小巷。师父孟广义在那些看似枯燥的笔记和残酷的训练中，教授给他的所有关于追踪与反追踪的技巧，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他的本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他与“老海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这个距离刚好能让他看清对方的动作，又不容易被对方在拐角处的回头所发现。他每走一步，都会下意识地利用街道两旁还未开门的店铺、堆积的杂物、甚至是一根电线杆所投下的阴影来隐藏自己的身形。他的目光，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切可能反光的物体——商铺紧闭的玻璃橱窗、路边停放的汽车后视镜、甚至是一滩尚未干涸的积水——通过这些“镜子”，他可以时刻确认自己没有暴露，也能观察到目标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常举动。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与这条小巷平行的、更为宽阔的街道上，梁胖子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腆着肚子，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个刚刚晨练结束、准备回家吃早饭的本地市民。他看似悠闲，但每经过一个能看到小巷出口的路口，都会不经意地朝里面瞥上一眼。时不时地，他会停下来，装作嗓子不舒服，发出一两声约好的、特定节奏的咳嗽声。这声音，就是他传递给林岳的暗号，代表着“前方安全，一切正常”。 追踪在无声中紧张地进行着。林岳渐渐发现，这个“老海头”绝对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的步伐看似因为年迈而有些蹒跚，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每一步，步幅和节奏都异常稳定，这是一种长期训练才能养成的习惯。而且，在追踪的过程中，他有好几次，都在即将拐出巷口时，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或者在走过一个开阔地带后，突然回过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身后。 这些，全都是极其专业、极其老道的反追踪动作！ 林岳的心中愈发确定，梁胖子的推测是对的，这个伪装成憨厚“老船工”的家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今天之所以会栽，不是因为他不够专业，而是因为许薇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这个“传统骗子”的认知范畴。 在经过了近半个小时的穿行之后，那“老海头”的行进路线，开始让林岳感到越来越意外。他没有走向记忆中青岛老码头的方向，也没有靠近任何一个长途汽车站或者火车站。他就像一个熟悉这片区域所有毛细血管的本地人，七拐八拐，专门挑那些最僻静、最复杂的居民区小路行走。 最终，在一片充满了时代气息的、由红砖墙和灰色预制板构成的苏式老建筑群前，他停下了脚步。他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之后，便径直走进了那个家属院的大门。 林岳没有跟进去，而是在远处一个拐角停了下来，并用一个更复杂、更急促的暗号，将梁胖子叫了过来。 “怎么样，把头跟丢了”梁胖子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冒着细汗。 “没有，他进去了。”林岳指了指那个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家属院，眉头紧锁，“这里，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咋了”梁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感到了极大的意外。这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旧家属院，完全不像一个在鬼市做大局的骗子的藏身之所。 “你去门口看看，那上面挂着什么牌子。”林岳沉声说道。 “好嘞。”梁胖子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路过的样子，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家属院门口。他仰着头，仔细地看了一眼挂在大门一侧的、一块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斑驳泛黄的铁皮牌子。 只看了一眼，梁胖子的身体就僵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从好奇，瞬间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作了难以置信。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林岳身边。 “把头……把头！”他瞪大了眼睛，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结巴，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看……你看清那牌子上写的啥了吗” “写着——‘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第七二五研究所……家属区’！后面还有个括号，写着什么‘海洋腐蚀与防护研究所’！” 当这一长串官方而又拗口的名字，从梁胖子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林岳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中国最顶级的海洋金属材料与腐蚀防护研究机构！ 一个在鬼市上用化学药剂伪造“千年古锈”的假货贩子，竟然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专门研究金属腐蚀与防护的、国家级科研单位的家属院里！ 这已经不是不合逻辑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背后隐藏的秘密，其复杂和敏感程度，恐怕比他们之前所想象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深邃和危险得多！ 伪造那面陨铁镜的幕后黑手，难道真的是一名拿着国家津贴的国营研究所的科研人员 林岳和梁胖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骇然。他们没有贸然进入那个看起来平静却暗藏汹涌的家属院，而是在对面的街道上，找了一个卖报纸的报刊亭作为掩护，悄悄地潜伏了下来。 他们知道，他们可能在无意之中，已经触碰到了一张牵扯到“国家科研机构”的、更加庞大和危险的暗网。那个神秘的“伪造大师”的身份，也因此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且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