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时光里的针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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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天空被高耸的烟囱涂抹成淡淡的灰蓝色，空气里漂浮着煤烟与早点摊子交织的市井气息。离开柳巷胡同那方静谧的院落，喧嚣便如同潮水般重新将人包裹。 接下来的几日，等待成了主旋律，却并不枯燥。 陆铮并未闲着。他凭着过去混迹街头练就的敏锐，和林晚一起，几乎踏遍了省城几个主要的百货商场和集贸市场。他不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目光只锐利地扫过一件件挂着的成衣，留意它们的款式、价格，还有柜台前涌动的人流。 “这件中山装，料子一般，版型也僵，价格却不低。”他低声对林晚说，手指虚指了一下，“跟我们找吴师傅做的，没法比。”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衣服挂在架上，确实显得刻板而无生气。她点点头，心里更笃定了要走差异化、品质化路线的决心。陆铮的观察力，在正经事上，往往精准得让她惊喜。 他们也在观察人。看着那些穿着时髦“的确良”衬衫、脚步匆匆的年轻人，看着柜台后态度略显倨傲的售货员，看着为了一分钱斤斤计较、却又舍得给孩子买新布做衣裳的母亲。 林晚默默记下那些受欢迎的颜色和元素，也在心里勾勒着“霓裳”未来可能的模样——它不应该只是卖衣服的地方，更应该是一种生活方式的传递，是像吴师傅那样，带着温度和匠心的作品。 安安是这趟市场考察中最快乐的。他被陆铮抱着，或者牵着林晚的手，乌溜溜的眼睛看什么都新鲜。看到吹糖人的，他会兴奋地拍手；看到卖彩色气球的小贩，他会小声地“哇”出来；甚至看到路边修鞋匠叮叮当当地敲打，他也能蹲在旁边看好久。 “爸爸，那个爷爷在给鞋子看病吗”他仰起脸，天真地问。 陆铮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嗯，看病，治好了就能继续走路了。” 孩子的话语，常常让忙碌的观察变得柔软而充满意趣。 晚上回到招待所，又是另一番光景。狭小的房间因为一家三口的存在而显得拥挤却温馨。安安会在床上打滚，模仿白天看到的各种声音，逗得林晚忍俊不禁。陆铮则会把买回来的水果仔细洗干净，削好皮，分成小块，先递一块给林晚，再塞一块到儿子嘴里。 窗外是省城陌生的灯火，窗内是相依为命的暖光。 林晚会拿出草图本，借着昏黄的灯光，将白天的见闻和灵感勾勒下来。有时是看到某个姑娘衣领别致的系法，有时是看到橱窗里陈列方式带来的启发。陆铮不再像最初那样，只是沉默地守在一边，偶尔也会指着某处问：“这里加个口袋，会不会更实用”或者，“这个颜色，安安穿肯定精神。” 他的参与，笨拙却真诚。林晚发现，这个男人在脱离了那个混乱的环境后，对美和实用，有着一种野生的、未被驯化却异常敏锐的直觉。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和他讨论，听他那些直白甚至有些糙的意见，然后巧妙地融入自己的设计中。 等待的时光，就这样被探索、观察和点滴的交流填满。它不像面料市场那样色彩纷呈，也不像寻找吴师傅那样一波三折，它更像文火慢炖，让他们对省城的认知、对市场的理解、乃至彼此间的默契，都在悄然滋长。 十天，在孩子的嬉闹、夫妻的低语和共同的期盼中，过得飞快。取货的日子近在眼前，那套倾注了灵感、挑剔了布料、托付给顶尖匠人的亲子装，即将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它不仅仅是一套衣服，更像是一个阶段的总结，一个全新开始的信物。 省城的夜风带着一丝晚春的凉意，吹动了招待所薄薄的窗帘。林晚放下画笔，看着身边已然熟睡的安安，和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却依旧下意识将手臂护在床沿的陆铮，心里一片宁静。前途或许仍有未知，但此刻，这份在时光里一针一线编织起来的安稳与期待，足以抵御一切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