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分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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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家三口准时出现在柳巷胡同二十七号。 吴师傅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准时，院门只是虚掩着。走进院子，只见那台老式缝纫机已经被擦拭得锃亮，旁边的小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软尺、画粉、剪刀和一叠旧报纸裁成的草稿纸。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来，在吴师傅专注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就着光，仔细研究着林晚带来的那几块布料。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直接掠过陆铮和安安，落在林晚身上。“来了。”算是打过招呼，随即拿起软尺，“先量尺寸。” 林晚走上前。吴师傅的动作精准而高效，软尺在他手中如同活物，在她肩线、臂长、腰围、胸围等处快速移动，口中低声报出数字，旁边桌上的铅笔便自动在草稿纸上记录下来（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他的手指偶尔会隔着衣服触碰到林晚，但每次都恰到好处，带着纯粹匠人的分寸感，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或力度。 “转身。”吴师傅声音平淡。 林晚配合地转身，背对着他。吴师傅量着背长和臀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发现了什么。“你肩膀打开得很自然，背肌线条也好，寻常衣服的版型，后片这里容易显得臃肿。”他点了点草稿纸上某个位置，“你这设计，后腰这里的收省，可以再稍微调整零点五公分，更贴身形，活动起来也不受限。” 林晚心中微讶。她这具身体虽然娇弱，但灵魂是武林高手，日常的站姿、行走都带着不自觉的挺拔和协调，没想到这细微的体态特征，竟被老师傅一眼看穿，并立刻想到了对应的工艺改良。 “听您的。”林晚从善如流。这就是老师傅的价值所在，图纸是理想，而老师傅的手艺和经验，是将理想适配于具体的人。 量完林晚的，吴师傅看向陆铮。“这位同志，也量一下。” 陆铮愣了一下。图纸上只有女装和童装，并没有他的份。他下意识看向林晚。 林晚也有点意外，但立刻明白了吴师傅的用意。亲子装，虽主要是母子间的呼应，但父亲的存在，也可以通过细节融入。她之前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一步步来。没想到吴师傅想到了前面。 “去吧。”林晚对他点点头。 陆铮依言走上前。他身材高大挺拔，常年混迹街头的经历让他即便收敛了痞气，站姿也带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感。吴师傅量着他的尺寸，眼神里多了几分评估。 “骨架好，是块好料子。”吴师傅难得地评论了一句，随即又道，“不过习惯性侧肩，左边比右边略高一点点，裁剪时要注意。”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做着标记。 陆铮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由得对这位老师傅更加佩服。 最后是安安。面对这个严肃的老爷爷，安安有点紧张，站得笔直，小嘴抿得紧紧的。 吴师傅看着小家伙，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度。他蹲下身，动作明显放轻放缓了许多。“小朋友，别怕，抬抬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少了之前的冷硬。 软尺绕过安安的小身子，吴师傅量得格外仔细，一边量一边对林晚说：“孩子长得快，肩宽和裤长我都多放了一寸的褶边，以后可以放出来。腰头用松紧带，舒服。” 这些细节的考量，让林晚心里暖暖的。“谢谢吴师傅，您费心了。” 所有尺寸量完，吴师傅坐回小马扎，拿起那张草图，又对照着刚量的尺寸，在草稿纸上快速勾勒修改起来。他时不时会问林晚一两个问题，关于她想要的具体效果，关于颜色的搭配偏好。 “这个拼接的明线，用同色系还是对比色” “同色系，但要稍微深一点，突出层次感。” “童装口袋上的小树，绣线要光泽感强一点的，还是哑光的” “哑光的，更显稚拙可爱。” 一问一答间，图纸上的设计在吴师傅的笔下变得更加具体、更具可操作性。他不仅是在理解林晚的设计，更是在用他多年的经验，为这个设计注入更扎实的生命力。 安安一开始还乖乖坐着，后来有些无聊，开始摆弄地上的一颗小石子。陆铮把他抱到自己腿上，示意他不要打扰。 终于，吴师傅放下笔，抬起头，报出了一个工价。数字确实不低，几乎是普通裁缝的三倍还多。但他紧接着说：“料子你们自己出，扣子、衬布这些辅料我负责找好的。工期十天，保证每一道线迹都平整，每一个拼接都服帖。” 林晚几乎没有犹豫。“好，就按您说的。”她相信，吴师傅的手艺，值这个价。 交了定金，约定好十天后取货，一家人告辞离开。 走出胡同，陆铮看着林晚，忽然说：“等这批做出来看看，要是好，以后我的衣服，也找他做。” 林晚闻言，侧头看他，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男人眼神认真。她笑了起来，知道这是他对吴师傅手艺的最高认可，也是他对她所做一切的无声支持。 “好。”她轻声应道。 省城之行的核心任务，终于落定。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匠心与灵感碰撞出的火花，变成他们手中实实在在的、独一无二的“霓裳”新品。而家的轮廓，也在这共同的期待中，愈发清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