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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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高乐机场的候机室里，招娣仔细清点着托运单。十大箱样品完好无损，还多了两箱雷诺阿赠送的面料样品和设计资料。 “总算要回家了。”春妮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因连日奔波而酸痛的肩膀。 林晚正在核对登机牌，闻言笑道：“想家了” “想死了。”春妮老实承认，“想王婶做的红烧肉，想工作室里缝纫机的声音，连小柱子的大嗓门都觉得亲切。” 招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整理着随身行李。吴师傅给的那套工具被她小心地包好，放在背包最里层。 登机后，招娣靠窗坐下。飞机缓缓滑行，她最后望了一眼巴黎的天空。这次的经历像一场梦，但背包里沉甸甸的工具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招娣大部分时间都在整理这次之行的收获。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观察和思考：雷诺阿工作室的管理模式、巴黎博物馆的展陈方式、甚至街头艺人展示传统技艺的方法... “还在写啊”林晚递给她一杯水，“休息会儿吧。” 招娣合上笔记本，轻声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太保守了。” “什么意思” “雷诺阿的工作室，既做高定，也做成衣，还开发周边产品。而我们还守着定制这一块...” 林晚若有所思：“师傅常说，专注才能做精。” “专注不等于局限。”招娣望向舷窗外的云海，“我想在保持核心工艺的同时，探索更多可能。” 飞机在北京转机时，招娣收到了一条意外的短信。是省工艺美术协会发来的，邀请“霓裳”在省城开设分工作室，协会可以提供场地和政策支持。 “这么快消息就传回来了”春妮惊讶地说。 招娣把手机递给她们看：“看来我们在巴黎的表现，国内也很关注。” 三个小时后的省内航班上，气氛明显不同。熟悉的乡音在机舱里回荡，空姐发放的中文报纸上，赫然刊登着她们在巴黎的报道。 “看这里！”春妮指着报纸内页的一张照片，“这是我们和雷诺阿的合影！” 报道篇幅不小，标题是《中国手艺惊艳巴黎》，详细介绍了“霓裳”在文化交流活动上的表现，还特别提到了与雷诺阿的合作。 飞机降落时，招娣透过舷窗看到了熟悉的山峦田野。时近黄昏，夕阳给大地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取完行李走出接机口，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愣住了——工作室的全体成员都来了，拉着红色的横幅：“欢迎霓裳团队载誉归来”。 小柱子第一个冲上来，接过招娣手中的行李：“招娣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王婶抹着眼泪：“瘦了，都瘦了。” 老师们傅们虽然站在后面，但眼中的关切藏不住。 招娣在人群中寻找着，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吴师傅站在人群外围，背着手，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快步走过去：“师傅，我们回来了。” 吴师傅上下打量她，微微点头：“气色不错。” 回工作室的路上，车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争相汇报这半个月的工作进展，询问巴黎的见闻。 “雷诺阿真的那么厉害” “巴黎人喜欢我们的东西吗” “塞纳河真有传说中那么美吗” 招娣耐心地回答着每个问题，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离开半个月，小城似乎有些陌生，又格外亲切。 到达工作室时，天色已晚。但厂房里灯火通明，院子里飘来饭菜的香味——王婶早就准备好了接风宴。 走进厂房，招娣惊讶地发现，这里焕然一新。工作区重新规划过，增加了样品展示区，墙上还挂满了他们在巴黎的照片。 “这是...”招娣愣住了。 小柱子得意地说：“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没闲着。师傅带着我们把厂房重新布置了。” 吴师傅淡淡地说：“总要配得上你们带回来的荣誉。” 接风宴就设在厂房中央。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家乡菜，最中间是王婶最拿手的红烧肉。 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招娣详细讲述了巴黎之行的经历，当说到拒绝那个投资人时，吴师傅破天荒地给她夹了块肉。 “做得对。”他只说了三个字，却让招娣心里暖暖的。 饭后，招娣把带回来的礼物分给大家。给老师傅们的是巴黎的老式裁缝工具，给年轻学员的是设计书籍，给每个人的还有一小盒法国巧克力。 最后，她取出给吴师傅的礼物——一本她在巴黎淘到的、1920年出版的法国时装画册。 吴师傅接过画册，翻了几页，眼中闪过惊喜：“难得，真难得。” 夜深了，众人才陆续散去。招娣独自留在厂房里，慢慢走过每一个工作区。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有些不同。墙上巴黎的照片提醒着她，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要大，而“霓裳”能做的事情，也比她想象的要多。 她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发现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这半个月的工作记录。每一笔订单，每一个进度，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很努力。”吴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招娣转身：“师傅，您还没休息” “人老了，觉少。”吴师傅踱步过来，看了眼工作记录，“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招娣轻声说，“我们是不是该有些改变了。” 吴师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说看。” 招娣把在飞机上的想法说了出来：开设成衣线，开发工艺材料包，与高校合作培养人才... 吴师傅安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缓缓开口：“还记得你刚来时，说过什么吗” 招娣想了想：“我说...想做个好裁缝。” “现在呢” “现在...”招娣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我想让更多人了解中国手艺的好。” 吴师傅点点头，站起身：“那就去做。记住，不管走多远，别忘了为什么出发。” 老人离开后，招娣在工作台前坐下，打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上，她写道： “今日归来，一切如旧，一切又新。师傅说，别忘了为什么出发。我想，我的初心从未改变——让好手艺被更多人看见。只是现在，我看到了更远的路。” 合上笔记本，招娣吹熄了台灯。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在工作台上那套老工具上。这些跨越重洋的工具，如今又回到了它们熟悉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新的开始。 招娣知道，巴黎之行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明天，当太阳升起时，她和“霓裳”都将迎来新的征程。 而这一次，她们将带着更坚定的信念，走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