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商路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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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林一战的胜利，如同水中涟漪，迅速扩散。黑云寨不仅缴获了“座山雕”多年积攒的部分财物，更重要的战利品是无形的——威名与信心。周边百里之内，大小匪股闻风丧胆，要么远遁，要么悄悄派人前来黑云堡，表示愿意“纳贡”或“听从号令”。通往郡城及附近几个重要市镇的道路，骤然间安全了许多。 春寒料峭，黑云堡内外却已是一片繁忙。积雪化尽，土地变得松软，正是春耕的好时节。赵老蔫带着大批流民和辅兵，在划定的田亩间忙碌，新打造的曲辕犁和耧车发挥了巨大作用，开垦效率远胜往年。堡墙之上，值守的士兵身姿笔挺，甲胄兵器在春日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数月前的涣散模样已是天壤之别。 议事堂内，气氛却不如外界那般乐观。 “寨主，商路初步打通，这是好事。”周铁柱捧着一卷竹简，眉头微蹙，“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我们剿匪肃清道路，得利最大的，反倒是那些往来贩运的商队。他们通行无阻，利润丰厚，可对我们黑云寨，除了几句口头上的感谢，并无实质表示。长此以往，我们岂不是成了替人看家护院的” 李晏微微颔首，这个问题他早已料到。乱世之中，道义廉价，利益才是根本。他看向坐在下首的萧影：“萧教头，剿匪过程中，可曾接触过商队他们态度如何” 萧影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横刀——这是野猪林之战后，李晏特意将缴获最好的一把刀赏赐给她。她清晰答道：“遇见过几支。大多谨慎，远远避开。有一支来自郡城的绸布商队，领队的掌柜倒是机灵，主动留下两匹粗布作为‘谢礼’，言语间颇有结交之意，言明日后可常来常往。” “哦”李晏来了兴趣，“可知那掌柜姓名商号为何” “掌柜姓苏，名文谦。商号名为‘锦荣记’，在郡城似乎有些名气。”萧影记忆力极佳。 “苏文谦……锦荣记……”李晏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个突破口。我们不能只做赔本的买卖。肃清道路，保障安全，这份‘服务’，理应换取报酬。”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意，设立‘护商税’。凡过往商队，按其货值抽取半成，由我寨发放令旗凭证，承诺在其势力范围内，保障其安全。若货物在我等承诺范围内受损，我寨按比例赔偿。” “半成会不会太高了那些商贾肯答应吗”赵老蔫有些担忧。 “不高。”李晏摇头，“相比以往动辄被劫掠一空，甚至人财两失，半成的代价换取平安通行，他们是聪明人，会算这笔账。况且，我们并非强征，而是‘服务收费’，给予凭证和承诺，这与土匪拦路抢劫有本质区别。”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事需派一能言善辩、又足够稳重之人前去郡城，与各大商号洽谈。不仅要谈‘护商税’，更要谈合作。我们需要的盐、铁、药材、布匹，不能总靠零散购买，需有稳定的来源。同时，我们山寨的特产，如精炼的刀具、皮货、山珍，也需要渠道销售出去。”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周铁柱。他心思缜密，处事圆融，确实是上佳人选。 周铁柱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起身抱拳：“寨主，属下愿往郡城一行，定不负所托！” “好！”李晏赞许道，“铁柱，你带十名精干弟兄，扮作行商，明日便出发。记住，安全第一，谈判第二。探明郡城各方势力动向，尤其是官府对李渊入长安的反应，亦是重中之重。” “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郡城，县尉府邸。 “废物！一群废物！” 张诚面色铁青，狠狠地将一份密报摔在地上。堂下跪着的两名心腹噤若寒蝉。 “孙百万那个老匹夫，自诩坞堡坚固，结果一夜之间就让人端了老巢！还有那个‘座山雕’，平日里吹嘘自己如何了得，竟被黑云寨一伙山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张诚气得在堂内来回踱步，“这李破山，到底是何方神圣短短数月，竟成了气候！” 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抬头：“大人息怒。据逃回来的孙家残部说，那李破山用兵诡诈，手下还有个女罗刹，武艺高强，更……更似有驱使雷霆之能……” “放屁！”张诚怒斥，“什么雷霆之能，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本官现在担心的是，黑云寨清除周边匪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威胁到郡城了他们如今扼守要道，若真与商贾勾结，坐收渔利，势力必将急速膨胀！” 另一名心腹低声道：“大人，是否……再次上书郡守，请调府兵，趁其羽翼未丰，一举剿灭” 张诚眼神阴鸷，沉默片刻，缓缓摇头：“郡守如今焦头烂额，李渊入长安，天下震动，各地豪强都在观望，府兵岂能轻动况且，上次孙家之事，郡守已对本官颇有微词……”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繁华却暗藏躁动的街市，心中念头急转。硬攻不行，那就…… “传令下去，”张诚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严密监视所有进出黑云山的商队，尤其是与‘锦荣记’有来往的。还有，给本官盯紧市面上的盐铁交易，凡有大宗采购，一律严查！我倒要看看，他李破山没有盐铁，如何养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更深的算计：“另外，去‘暗巷’找‘蝮蛇’，告诉他，本官有一笔买卖要和他谈。目标……就是那个最近风头太盛的黑云寨主！” “是！”心腹领命，匆匆退下。 张诚独自站在堂中，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李破山啊李破山，你以为有了点实力就能在这乱世立足还早得很呢！这潭水，深着呢！ 会议散去，众人各自忙碌。李晏独留下萧影。 “萧影，铁柱此行，事关我寨未来生计，不容有失。”李晏神色凝重，“明面上有铁柱负责，但暗地里，我需要你派最得力的哨探，提前潜入郡城，暗中策应，确保消息畅通，若有变故，能及时接应。” “是。”萧影干脆利落地应下，“我即刻安排‘影卫’的人手出发。”这“影卫”，是她在冬训期间，从士兵中挑选机敏忠诚者，秘密训练的一支精干小队，专司侦察、刺探与护卫，直接对她和李晏负责。 李晏点头，对萧影的效率和周全很是满意。他走到窗前，看着堡外逐渐泛绿的群山，缓缓道：“打通商路，只是第一步。我们要的，不仅仅是一条安全的道路，更是一个能将黑云寨与外界连接起来的网络。信息、物资、乃至人才，都将通过这个网络流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走出这黑云山，参与到天下这盘大棋局之中。” 萧影静静站在他身后，看着李晏挺拔的背影，能感受到他平静语气下蕴藏的雄心。她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寨主，哨探近日回报，郡守似乎对县尉张诚颇为不满，斥其剿匪不力，坐视孙家坞堡易主而无所作为。张诚近日频频出入郡守府，似在活动。” 李晏眼中精光一闪：“哦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张诚这条地头蛇，看来日子也不好过。或许……我们可以在郡城，给他找点更大的‘麻烦’。” 一丝冷峻的笑意，在李晏嘴角浮现。乱世之中，暗流汹涌，每一步都可能是机遇，也可能是陷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纷繁的乱局中，精准地投下自己的棋子。 数日后，周铁柱带着十名乔装改扮的弟兄，牵着几匹驮着山寨特产（主要是皮货和少量试制的精铁短刀）的驮马，离开了黑云堡，踏上了通往郡城的官道。与此同时，几道不起眼的身影，已先期从不同小路，悄然潜入了那座即将风波乍起的城池。 而在郡城阴暗的角落里，针对黑云寨的阴谋，也已经开始悄然编织。张诚的毒计，与黑云寨的进取之心，即将在郡城这个舞台上，发生第一次激烈的碰撞。 黑云寨的触角，终于越过了群山，开始小心翼翼地探向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