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懂事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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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上了发条，在无数张试卷和哗哗翻动的书页中疯狂加速。 黑板角落的高考倒计时数字从三位数锐减到两位数，最后变成个位数，像一声声越来越急促的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焦虑、期待和离愁别绪的复杂味道。 老师们不再讲授新课，课堂被无穷无尽的模拟考、讲评、叮嘱填满。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复习资料，低头是题海，抬头是未来。 妈妈和王姨也跟着进入了“战备”状态。 她们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定理，只能用她们认为最吉利的方式，为我祈福。 高考第一天，妈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颜色鲜艳的旧旗袍——大概是很多年前，爸爸还活着的时候给她买的。 她小心翼翼地穿上，虽然有些紧，却执意要送我到考场门口。 “第一天，要旗开得胜！”她整理着我的衣领，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眼神却异常坚定，“别紧张，就跟平常做题一样，妈在外面等你。” 王姨也来了，居然也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旗袍，笑得一脸灿烂：“月桐，加油！给咱们的饺子馆长脸！” 看着她们俩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旗袍，站在一群穿着寻常衣服的家长中间，形成一道有点滑稽却又无比温暖的风景线，我眼眶发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妈妈换了一件绿色的旗袍， “一路绿灯！顺顺利利！”她解释说。 第三天，最后一天，她穿了一件灰色的旗袍。 “走向辉煌！”王姨抢着补充，两人相视而笑。 那三天，我走进庄严肃穆的考场，她们就穿着寓意不同的旗袍，站在烈日下或细雨里，混在焦灼等待的家长人群中，翘首以盼。每当我考完一科出来，总能第一时间看到她们寻找的目光和立刻挤出来的、让我安心的笑容。 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我放下笔，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想象中的狂喜或解脱，只是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平静。 像一场漫长而艰苦的马拉松，终于跑到了终点，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坚持下来了。 走出考场，看到妈妈和王姨依旧等在那里。 妈妈快步走过来，没有问考得怎么样，只是接过我沉甸甸的书包，紧紧握了握我的手，声音有些沙哑：“考完了就好，考完了就好……走，回家，妈给你包饺子吃。” 紧绷了太久的弦突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和疲惫感。我睡了整整一天，好像要把过去一年缺的觉全都补回来。 真正的假期开始了。同学们开始疯狂地聚会、旅行、享受难得的放纵。而我，在休息了几天后，看着妈妈依旧早出晚归、为我们那个小家租金奔波的身影，一个念头悄悄在心里萌芽。 我不能就这样闲着。 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是一座更沉重的大山。 妈妈太累了，我想为她分担，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把想法告诉了小雅。小雅眼睛一亮，立刻拍手：“好啊好啊！我知道步行街新开的那家连锁咖啡厅在招暑期兼职！环境可好了，时薪也不错！我们去试试” 于是，我们俩偷偷去了面试。 或许是因为高考刚结束看起来还算清爽懂事，我们很顺利地就被录用了。 培训，试工，然后正式上岗。 我开始了一种“双面”生活。 白天，妈妈以为我去图书馆或者和小雅一起玩，实际上，我换上了咖啡厅统一的围裙，学习研磨咖啡、拉花、点单、清洗器具。 站一天很累，要时刻保持微笑，会遇到挑剔难缠的客人，但握着靠自己劳动换来的、崭新的钞票时，那种成就感难以言喻。 第一个月发薪日，店长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笑着说：“干得不错，这是你的工资和奖金，一共七千三。” 七千三！我捏着那个信封，手指都在发抖。 这几乎相当于妈妈在饺子馆辛苦忙碌两个月的收入！我强忍着激动，把钱仔细收好，只留下一点零花钱，剩下的悄悄藏在了书包最里面的夹层。 晚上回家，妈妈照例问我今天做了什么。 我面不改色地说和小雅去书店看了会儿书，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本打折买的旧书作为“证据”。 妈妈不疑有他，只是叮嘱我别太累，多休息。 看着妈妈眼角新添的细纹和那双永远洗不干净油污的手，我心里既有一种偷偷做成大事的窃喜，又有一丝酸楚的愧疚。 我知道瞒着她不对，但我更想等到攒下一笔像样的钱时，再给她一个惊喜，告诉她，她的女儿长大了，可以帮她扛起这个家了。 小雅是我的同谋，她帮我打掩护，我们俩在咖啡厅忙里偷闲时，会互相鼓劲，计算着这个暑假能攒下多少钱。 爸爸，高考这场仗，我打完了。 现在，我在打另一场仗，一场关于独立和成长的仗。 我知道我翅膀还很稚嫩，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试着飞翔，想要为妈妈撑起一小片天空。 虽然辛苦，虽然要藏着秘密，但心里是满满的、充实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