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份“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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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电视事件后，袁满敏锐地察觉到，大白似乎变得更加沉默了。 他依旧会在她下班前把家里收拾得锃光瓦亮，依旧会面无表情地吃掉她做的、在“毒药”边缘徘徊的晚餐，但那双深邃眼眸里沉淀的东西，似乎比以前更重了。偶尔，她会捕捉到他望着窗外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类似于……审视与困惑的光芒。 像是在透过这个喧嚣的凡尘，努力回望着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袁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不知道那天他到底想起了什么，或者说被刺激到了什么。问他，他也只是摇头。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这个自封的“监护人”颇感挫败。 然而，生活的齿轮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心事而停止转动。房租、水电、伙食费……这些现实的压力如同准时敲响的警钟，提醒着袁满她作为这个家（目前）唯一经济支柱的责任。 这天晚上，袁满正对着电脑，核对这个月的开销，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信用卡账单的数字有点刺眼。 轩辕皓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对着屏幕唉声叹气，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计算器的样子。他虽然对现代货币体系没有具体概念，但从她凝重的表情和那些不断累加的数字来看，他大致明白——维系这个“家”的运转，需要一种名为“钱”的资源，而这种资源，目前似乎有些紧张。 而提供资源的人，只有她。 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在他心底滋生。他轩辕皓，何时需要依附他人而存即便记忆缺失，那种铭刻于骨血中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安然处于被供养的位置。 “袁满。”他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啊”袁满从账单中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点愁容，“怎么了大白” 轩辕皓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我需要工作。” “噗——咳咳咳……”袁满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工、工作你说你想去工作” 她上下打量着大白——这张脸，这气质，出去工作是去引发交通堵塞还是去给人家公司当镇宅门神 “你……你知道工作是什么意思吗”袁满试探着问。 “获取‘钱’的方式。”轩辕皓言简意赅。这几日通过观察和阅读，他已基本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经济运行规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袁满挠了挠头，感觉这事儿比跟客户扯皮还难解释，“但是工作很复杂的，要跟很多人打交道，要懂很多规矩，而且你现在……”她没好意思说“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还是个常识匮乏的失忆人士”，只是委婉地道，“你对很多东西还不熟悉，直接出去工作可能会不太适应。” 她真怕他哪天一个不爽，用眼神把老板或者同事给冻成冰雕，或者因为无法理解职场规则而直接把公司给拆了。 轩辕皓眉头微蹙，显然对她的说法不甚满意，但并未反驳。他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袁满看着他紧抿的唇角，那里面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或许是属于他失忆前那份骄傲的残留她心里软了一下。也是，让他天天闷在家里，确实不是个事儿。总得找点事情给他做，让他有点寄托，也能……稍微实现点人生价值 “这样吧！”袁满灵光一闪，“我们先从一些可以在家里做的兼职开始，怎么样不用出门，不用跟太多人打交道，试试水” 轩辕皓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似乎是目前可行的方案。 那么，问题来了。大白能做什么兼职呢 袁满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写软文不行，你文风估计跟奏折似的……做数据录入太枯燥了，怕你直接把电脑捏碎……玩游戏代练呃，感觉有点辱没您这气质……” 她愁得直薅头发。直到她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沙发角落那本被大白翻过无数次的《国家地理》上。那本书里有一些极其复杂的地貌结构图和动植物细节图谱，旁边还有大白用她闲置的铅笔，在空白处随手勾勒的一些……补充线条 那些线条精准、流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将原本平面化的图谱勾勒得更加立体、充满生命力，甚至比原图还要精准优美！ 袁满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抓过那本书，指着上面的涂鸦：“大白，这、这是你画的” 轩辕皓瞥了一眼，淡然道：“嗯。原图有几处结构失真，我顺手修正了一下。” 袁满内心os： 顺、顺手修正！这堪比科学插画级别的精度和美感，你跟我说是顺手！这家伙失忆前到底是干嘛的人体扫描仪吗！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袁满的脑海！ “有了！”她兴奋地一拍大腿，“插画！大白你可以画插画啊！” 她立刻打开电脑，翻出一些网络上约稿的平台，找到一些要求绘制复杂纹样、器物结构或者奇幻生物的单子给大白看。“你看这种，要求线条清晰，结构准确，有古风或者奇幻感的，你能画吗” 轩辕皓扫了一眼那些要求，目光落在那些所谓的“复杂纹样”上，眼神里再次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嫌弃太简单，太粗糙，毫无道韵流转。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拿过袁满递给他的数位板（她以前心血来潮买来想学，结果闲置了）和压感笔，研究了一下用法。 然后，在袁满好奇的注视下，他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创作”。 他没有看任何参考图，只是根据文字要求，手腕稳定如磐石，笔尖在数位板上流畅地移动。线条如同有了生命，精准地勾勒出繁复而神秘的图腾纹路，每一笔都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美感与力量感。他甚至无意识地，在一些关键节点，融入了他记忆中某些破碎的、蕴含着微弱法则意味的符文片段（虽然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不到半小时，一幅细节完美、风格独特、远超甲方要求的插画完成了。 袁满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幅堪称艺术品的画作，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效率！这质量！简直是降维打击！ 她颤抖着手，将这幅画提交给了那个原本预算不高、只是抱着试试看心态的小甲方。 结果可想而知。 甲方爸爸惊为天人，不仅立刻确认收货，付了全款，还激动地留言询问画师接不接长期合作，价格好商量！ 当袁满看到账户里多出来的那笔不算多、但意义非凡的稿费时，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大白！我们成功了！你赚到钱了！这是你的第一份工资！”她举着手机屏幕，献宝似的递到轩辕皓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 轩辕皓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钱，对他而言，只是数字。但看到袁满那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喜悦，他沉寂的心湖，似乎也被这热烈的情绪感染，泛起了微澜。 他想起前几日，两人一起逛商场时，袁满在一家饰品店的橱窗前驻足良久，目光流连在一条浅杏色、印有水墨竹叶纹样的丝巾上。她拿起又放下，摸了摸标签，最终还是拉着他说“走吧，不太适合我”。 她那时的眼神，他记得。 于是，在拿到这笔稿费的第二天，趁着袁满上班，轩辕皓根据袁满之前教他的网购流程（他看一遍就记住了），生疏却准确地操作手机，找到了那家店的线上店铺，下单了那条丝巾。 几天后，一个精致的包装盒被快递员送到了家里。 晚上，袁满加班回来，累得像条脱水的鱼。刚进门，就看到大白将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袁满疑惑地接过来，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那条她心心念念的浅杏色水墨竹叶丝巾。柔软的质感，雅致的图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袁满愣住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大白。 轩辕皓避开她过于灼热的视线，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用‘工资’买的。” 一瞬间，袁满感觉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是没收到过礼物。孤儿院的阿姨们会给过她糖果，同学们交换过廉价的贺卡。工作后，她也用自己赚的钱买过很多想要的东西。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自己赚来的第一笔钱，记住了她一个小小的、未曾说出口的喜好，如此郑重地，送给她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不仅仅是一条丝巾。 它代表着，在这个她一手构建的、始于谎言的“家”里，另一个人，也开始尝试着，用他的方式，去参与，去付出，去维系。 她紧紧攥着那条丝巾，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谢……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压抑着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轩辕皓沉默了片刻。 他不太理解，为何一条普通的丝巾，能让她情绪如此激动。 但，看着她这般模样，他心中那片冰冷的荒原，似乎有一小块角落，被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绪悄然浸润。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疏僵硬，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窗外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闪烁。 屋内，暖黄的灯光下，女孩紧紧握着人生中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礼物”，泣不成声。而那个赠予礼物的失忆男子，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笨拙地给予安抚。 一条小小的丝巾，如同一条温柔的纽带，将两个原本孤独的、带着秘密的灵魂，更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那个关于“家”的梦想，在这一刻，因为这份双向的、笨拙却真诚的付出，而变得更加坚实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