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暗夜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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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是唯一的主旋律，粗暴地填满了密闭的机舱。剧烈的颠簸和失重感交替袭来，舷窗外是飞速掠过的、越来越浓重的黑暗，下方连绵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轮廓，如同巨兽匍匐的脊背。 谭晓琳坐在靠近舱门的位置，安全带勒着肩膀和腰腹。她闭着眼，但并未放松，而是在脑海中反复勾勒着刚刚接收到的简易地图和任务细节。野人山边缘，3号河谷方向。地图信息极其有限，只有几条粗线条和几个关键坐标点，大片的空白区域代表着未知与危险。敌情、地形、天气，所有要素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她调整着呼吸，努力将清晨的涟漪、归队的兴奋、临战的紧张，全部压入心底最深处，只留下绝对的冷静和专注。 她能感觉到身边姐妹们同样紧绷的气息。沈兰妮正反复检查着枪械的保险，动作轻而稳；叶寸心闭目养神，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腿侧的刀鞘；欧阳倩在默记可能用到的通讯代码；田果和唐笑笑虽然也面色严肃，但眼神里除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曲比阿卓则如同最沉稳的磐石，静静坐着。和路雪坐在对面，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最后一次审视着终端上的信息，侧脸线条冷硬如刀。 另一架直升机上，是雷电的第一小组和龙炎的部分队员。雷战此刻应该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将一切情绪沉淀，只留下纯粹的任务思维。谭晓琳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训练场上的对抗，也不是考核场上的评分。这是真实的战场前奏，每一步都可能与死亡擦肩。而她和他，都将置身其中。 约莫四十分钟后，直升机开始明显减速、降低高度。强烈的气流使得机身摇晃得更加厉害。驾驶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频道传来，冰冷而清晰：“抵达预定空降区域上方，气象条件恶劣，无法低空悬停。准备索降！重复，准备索降！” “检查索降装备！准备离机！”和路雪的命令同时响起。 机舱内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舱门缓缓打开，狂暴的气流和潮湿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带着山林深处特有的腐叶和泥土的气息，还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能隐约看到树冠在狂风中剧烈晃动的模糊影子，如同躁动的黑色海洋。 “火凤凰！准备索降！行动！”和路雪的声音在风声和引擎噪音中依然清晰有力。 谭晓琳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水汽的空气，检查了自己腰间的速降锁扣和安全绳，对着身边的欧阳倩点了点头，起身跟上。和路雪第一个跃出舱门，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只有绳索摩擦的簌簌声传来。紧接着是沈兰妮、叶寸心。 轮到谭晓琳了。她走到舱门边，强劲的气流几乎要将她掀翻，脚下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没有犹豫，她抓住绳索，纵身跃下！ 失重感骤然袭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绳索高速摩擦的锐响。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坠，冰冷的空气如刀割面。她紧紧握住绳索，控制着下降的速度和姿态，眼睛努力适应着下方的黑暗。几秒钟后，她的双脚触到了实物——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剧烈晃动的、湿滑的树冠枝叶！ “咔嚓！”树枝断裂的声音在脚下响起，身体猛地一沉，又再次被绳索拉住。她灵活地摆动身体，避开更粗的枝干，继续下降。更多的枝叶抽打在身上、脸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终于，双脚踩到了松软、湿滑、铺满厚厚腐殖质的地面。 迅速解开锁扣，谭晓琳就势一滚，隐入旁边一棵巨树虬结的树根阴影下，同时举枪警戒四周。动作一气呵成。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剧烈的搏动，还有周围陆续传来的、轻微的落地声和压抑的喘息。 “安全！” “安全！” “安全！” 队员们陆续低声报到。很快，八个身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密集的林木中重新聚集，围成一个临时的防御圈。每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不仅是因为汗水，更因为空气中几乎达到饱和的湿气，以及穿越树冠时沾染的夜露和碎屑。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了半圈，引擎声迅速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群山回响的风声中。最后一点来自文明世界的光源和噪音离去，众人被彻底抛入了野人山原始、蛮荒、充满未知的怀抱。寂静，几乎是瞬间降临，却又被无数细微的、属于丛林的声音填充——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近处虫豸密集的鸣叫，风吹过林梢的呜咽，还有地下隐约的水流声…… “检查装备，确认方位。”和路雪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掩盖。她打开了带有遮光罩的战术手电，迅速对照指北针和终端地图。“我们现在在预定降落点偏北三百米处，距离3号河谷入口还有大约两公里直线距离，但实际地形……” 她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两公里直线距离，在这片植被密度惊人、地势起伏不定、根本没有路的原始森林里，可能需要数小时才能艰难跋涉过去。 “保持静默，按预定队形，向河谷方向移动。云雀，你负责左翼警戒。敌杀死，右翼。灭害灵，前出侦察。注意脚下，注意痕迹。出发！” 队伍无声地动了起来。沈兰妮如同幽灵般滑入前方更深的黑暗，很快消失不见。谭晓琳移动到队伍左侧，端起步枪，弓着腰，以标准的战术步伐缓慢而谨慎地前进。脚下是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落叶层，踩上去绵软无声，但下面可能隐藏着树根、石块、坑洞，甚至毒虫。每一步都需要试探。 黑暗是最大的敌人。即使戴着夜视仪，视野也极为有限，而且绿色或灰白色的成像中，所有物体的轮廓都显得怪异而模糊，难以分辨细节。湿度极大，夜视仪的镜片很快蒙上一层水汽，需要不时擦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和潮湿气味，吸入肺里感觉沉甸甸的。 除了自然环境的危险，更需警惕的是“人”的痕迹。谭晓琳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寻常——断裂的树枝、被踩踏过的苔藓、地面不自然的凹陷、挂在荆棘上的织物纤维……任何细微的线索，都可能指向他们的目标，或者更糟糕的，暴露他们自己的行踪。 时间在缓慢而艰难的跋涉中流逝。汗水早已湿透内衣，粘在身上，冰冷难受。蚊虫的叮咬无处不在，尽管涂抹了驱虫剂，但那些嗜血的小东西似乎格外凶猛。更考验人的是心理上的压迫感。无边的黑暗，未知的前路，可能潜伏在任何阴影后的危险，以及肩负的责任……每一分钟都是对意志的煎熬。 行进约一小时后，前方负责探路的沈兰妮突然打出了“停止前进，隐蔽观察”的手势。整个队伍瞬间凝固，各自寻找掩体，屏息凝神。 谭晓琳迅速伏低在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面，枪口指向沈兰妮示意的方向。夜视仪中，前方大约五十米处，地形似乎发生了断裂，形成一个陡峭的下坡。而在坡底，隐约有不同于周围环境的、更规则的阴影轮廓——像是人工堆积的石头，或者……废弃的构筑物 沈兰妮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近地面，向坡下摸去。几分钟后，她的声音以极低的音量通过喉麦传来：“坡底发现疑似人工石堆，形状不规则，部分石块有近期搬动痕迹。石堆附近地面有踩踏，痕迹较新，无法判断具体时间和人数。未发现热源信号或明显电子信号。完毕。” 不是直接的敌踪，但无疑是重要的线索！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区域，任何人工痕迹都非同小可。 “云雀，蚊香，跟我下去查看。其他人原地警戒，建立防御。”和路雪立刻下令。 谭晓琳和欧阳倩压低身形，跟着和路雪，利用地形和植被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坡下移动。坡度很陡，地面湿滑，三人几乎是半滑半爬地下去。 靠近那堆石头，人工痕迹更加明显。石块大小不一，堆砌得看似随意，但仔细观察，似乎有某种粗糙的标记指向某个方向。周围的苔藓和地衣有被新鲜擦伤的痕迹，落叶层被踩实了一片，脚印杂乱模糊，难以分辨具体特征，但能确定是军靴或类似的硬底鞋印，而且不止一个人。 “像是临时路标，或者集结标记。”欧阳倩用气声说，用手指轻轻拂过一块石头上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刻痕。 和路雪没有说话，拿出一个微光相机，对着石堆和周围痕迹快速拍了几张照。谭晓琳则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试图从杂乱的脚印中分辨出走向。她的目光忽然停在几片被踩碎的蕨类叶子上，叶片断裂处的汁液尚未完全氧化变深。 “痕迹很新，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她低声判断。 和路雪点头，示意两人后退。退回坡上后，她迅速将情况通过加密频道简要汇报给指挥中心以及负责统一地面行动的雷战。 “收到。标记坐标。继续按原定路线向河谷入口前进，保持对类似痕迹的警惕。龙炎报告，在你们东北方向约一点五公里处，发现可疑电磁信号残留，微弱且断续，正在分析。刃蝶在西南翼未发现异常。保持通讯静默，非紧急不主动联系。”雷战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依旧平稳冷峻，但在这黑暗山林中，却给人以莫名的安定感。 “明白。” 队伍再次启程。发现了痕迹，虽然未能直接接触敌人，但至少证明他们的方向没有错，敌人确实可能在这一带活动过。这无疑给队员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但同时也让气氛更加凝重——敌人就在附近，也许正隐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窥视着他们。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难行，他们需要绕过一处陡峭的崖壁，横穿一条在黑暗中哗哗作响、冰冷刺骨的溪流。当谭晓琳的作战靴踏入溪水时，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靴袜，让她打了个寒颤。溪流不宽，但水流湍急，水下石块长满青苔，滑不留足。队伍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地渡过。 就在谭晓琳踏上对岸，刚松了口气时，前方再次负责探路的沈兰妮，突然传回了极其简短的警报：“两点钟方向，树林边缘，不明热源！两个！静止状态！”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止，呼吸仿佛都凝固了。 夜视仪中，谭晓琳迅速将视线投向两点钟方向。大约八十米外，林木稍微稀疏了一些，两个微弱的、几乎与环境热辐射融为一体的热源信号，静静地潜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人还是野兽 空气在这一刻紧绷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