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天子的平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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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静的能听到百官自己心跳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之上。 一边是太子朱标雷厉风行,要将改革推向全京营的锐意进取。 另一边是燕王朱棣老成持重,主动请缨为国探路的“忠孝之举”,更有整个淮西勋贵集团的附议。 这是一个死结。 一个任何人都解不开的死结。 除了,朱元璋自己。 他缓缓的,先拿起了燕王朱棣的那份奏折,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意。 “咱的四郎,长大了。” 朱元璋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站起身,将奏折高高举起,语气中满是赞赏。 “镇守北平,心犹系京师安危!知道为父皇分忧,为兄长探路!忠孝可嘉!好!咱准了!” “传旨!” “神种,农具,教习,即刻备齐,发往北平!咱要让燕王,给咱把北疆的军屯,也变成米粮川!” 此话一出,蓝玉等淮西武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们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脸上的喜色。 赢了! 保住了京营主力,就是胜利! 只要京营还在他们手里,就算太子把天说出花来,他们也立于不败之地。至于燕王,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正好能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不少人甚至已经向朱标投去了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挑衅目光。 然而,朱标依旧面色平静,仿佛没看到。 因为他知道,父皇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朱元璋话锋一转,将燕王的奏折放下,又拿起了朱标的那一份。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的无上威严。 “但,国事岂能因噎废食!” 这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刚还在沾沾自喜的勋贵们头上。 “标儿的新政,功在社稷,利在万民!更不能停!” 朱元璋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大殿中滚滚回荡。 “咱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无非就是怕太子动了你们的奶酪!怕手下的兵,不听你们的话了!” “可咱告诉你们!” “大明的兵,是咱大明的!不是你们任何人的私兵!” 朱元璋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如刀,从每一个淮西勋贵的脸上,一一扫过。 “如此!” 他顿了顿,给出了最终的裁决。 “京营十二卫主力,暂不动。” 蓝玉等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但!” “京师周围,羽林左卫,金吾后卫,府军前卫!此三卫,即日起,一体纳入新政试点!” “标儿!”朱元璋看向朱标,“你给咱亲自盯着!” “咱倒要看看!” 他的目光,在朱标和空着的,代表燕王的位置之间,来回移动。 “是你先在京畿种出金子,还是你四弟先在北平填满粮仓!” 一场兄弟间的竞赛! 一场被皇帝摆在台面上,让天下人共同见证的赛马! 这一手平衡术,玩的出神入化! 既安抚了淮西集团,又支持了太子的改革。既敲打了朱标不可冒进,又用朱标去磨砺远在北平的朱棣。 “儿臣遵旨。” 朱标躬身领命,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父皇的心思,他懂。 这场竞赛,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都听明白了” 朱元璋缓缓走回龙椅,最后扫视全场。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冷。 “咱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是支持标儿,还是觉得棣儿更稳妥。” “谁敢在背后捅刀子,坏了咱儿子的事。” “就是坏了咱大明江山的事!” 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奉天殿。 刚刚还感觉捡了便宜的蓝玉等人,瞬间如坠冰窟,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们这才惊恐的发现。 在这位开国帝王的眼中,他们这些所谓的功臣,和太子、燕王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 他们,不过是皇帝用来磨砺皇子的。。。。。。 磨刀石而已! 奉天殿的风波,仿佛还未散尽。 东宫,文华殿内,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京师防务地图,铺满了整个桌面。 朱标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落在了三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名字上。 羽林左卫、金吾后卫、府军前卫。 这是他从父皇那里,虎口拔牙抢下的三块试点。也是他钉入京营铁幕的,三颗钉子。 蒋瓛侍立在一旁,神色肃穆,一言不发。他知道,殿下在思考,任何打扰都是不敬。 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声音压得很低。 “启禀殿下,北平燕王府来使,已在殿外等候。” 朱标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了一下。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满身风尘,眼神却精光四射的信使,大步走入殿内。他先是恭敬的行礼,然后呈上了一封书信,以及一份厚厚的礼单。 “我家王爷,特备薄礼,恭贺太子殿下新政,旗开得胜!” 随着他一声令下,殿外的侍卫抬进来几口大箱子。 箱子打开。 一瞬间,满室生辉。 一整箱,是数张雪白无瑕的上等白狐裘,在烛光下,流淌着丝绸般的光泽。 另一口箱子里,则是一尊用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马,骏马昂首欲奔,姿态雄健,一看便知是前元宫中旧物,价值连城。 蒋瓛的眼皮跳了一下,但旋即恢复了平静。 朱标没有去看那些礼物,他只是拆开了朱棣的亲笔信。 信,是用蝇头小楷写的,字迹刚劲有力,文采飞扬。 通篇,都是一个弟弟对兄长的濡慕与崇敬。 先是热情洋溢的祝贺大哥新政“旗开得胜,功盖千秋”。再是情真意切的感谢大哥“无私分享神种,视天下苍生为己任”。 最后,他更是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写道,自己定当“殚精竭虑,不负父皇与大哥厚望”,要在北疆的苦寒之地,为大哥,为大明,“趟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这封信,任谁来看,都是一封堪称典范的,兄友弟恭的家书。 朱标看完了信。 他笑了。 他把信纸递给了蒋瓛。 蒋瓛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寒意。 “你看,”朱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玩味,“咱这位四弟,比蓝玉他们,可聪明多了。” “蓝玉那帮人,是明火执仗的强盗,脸上写满了‘我要抢你’。” “而他,”朱标的目光,落在那尊晶莹剔透的玉马之上,“是笑里藏刀的猎人。他这是在告诉孤,他也入局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尊玉马前,拿起来,在烛火下端详了片刻。 玉是好玉,工是好工。 可惜了。 他随手,将这尊足以让无数达官显贵疯狂的玉马,递给了身边一个目瞪口呆的侍卫。 “你当差辛苦,这个,拿去赏你了。” 那名侍卫吓得差点跪下,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出来。 朱标不再理会他,他转过身,对蒋瓛下达了命令。 “派往北平的教习,要我们最好的人。” “神种,也要最好的。” 蒋瓛有些不解,但没有问。 朱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不仅要教他们怎么种,还要教他们怎么育种。” “孤的东西,没那么好拿。” 教会你种地,是授你以鱼。 教会你育种,才是授你以渔。 但这个“渔”,是连着鱼钩的。一旦朱棣大规模铺开,就意味着,他对神种的依赖,只会越来越深。到时候,这渔,是谁的,可就说不准了。 蒋瓛瞬间了然,心中涌起一股寒气。 这位太子殿下,算计之深,已远超常人想象。 朱标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地图之上。 他的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深邃。 “既然父皇想看赛马,那孤,就不能让他失望。”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那三个被圈起来的卫所。 “蒋瓛,传令下去,三卫的改造,必须在一个月内,看到成效!” “另外,”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盯紧凉国公府。” “孤觉得。。。。。。” “我们的鱼,快要没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