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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一块基石》 林瀚的报告被迅速送往北京，同时也摆在了梁致远的案头。梁致远看完后，沉默良久，然后用力一拍桌子：“好！林瀚同志看得准，说得透！这些问题，不能再拖了！” 他立刻召集管委会党组会议，专题研究如何打破困局，启动特区建设。会议上，林瀚作为分管规划和政策的副主任，做了重点发言。 “同志们，特区建设，百端待举。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我们必须找到突破口，打响第一炮！”林瀚站在简陋的会议室前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委员。这些人里，有本地干部，有省里下派的，背景各异，心态也不同。 “当前，制约我们发展的最大瓶颈，是基础设施。没有‘三通一平’，一切招商都是空谈。”林瀚语气坚定，“所以，我建议，集中我们所有能调动的资源，优先启动‘罗湖-上步片区’约3平方公里的‘三通一平’工程！把这里建成我们特区的第一个示范区、起步区！” 这个提议，得到了梁致远的大力支持。但也有人提出了质疑。 负责财政的副主任面露难色：“林副主任，想法是好的。可钱从哪里来财政拨款杯水车薪，向银行借钱，我们拿什么抵押我们管委会现在还是个空架子，银行未必肯买账啊。” 一位本地籍的委员则忧心忡忡：“征地也是个老大难。罗湖这边涉及好几个村，农民靠土地吃饭，补偿谈不拢，工作很难做。搞不好会出乱子。” 还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委员，语气保守：“是不是再等等看中央的政策刚下来，具体细则还没出，我们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万一……” 面对质疑，林瀚早有准备。他首先回答了资金问题。 “关于资金，我们不能只盯着财政和银行。”林瀚展示了他带来的初步测算数据，“我们可以尝试几种方式并行。第一，土地有偿使用。我们可以在起步区划出几块位置好的土地，进行公开协议出让，收取土地使用费。这笔钱，可以直接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形成滚动开发。” “第二，发行‘特区建设债券’。我们可以设计一个方案，向内部职工、本地居民、乃至港澳侨胞发行小额债券，承诺一定的利息，筹集启动资金。这不仅是融资，更是凝聚人心、让老百姓参与特区建设的好办法。” “第三，项目融资。我们可以将一些小的基建项目，比如一小段路、一个小水厂，打包成项目，吸引有实力的施工企业带资建设，建成后分期付款或者以其他方式补偿。” 这些思路，在当时无疑是极具创新性和突破性的。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议论声。 “土地还能卖钱这……符合政策吗” “发债券这可是从来没搞过的事情，风险太大了吧” “让企业带资建设那不是欠一屁股债” 梁致远敲了敲桌子，压下议论：“同志们，改革就是要敢闯敢试！林副主任提出的这些办法，我看可行！总比我们坐在这里等靠要强！出了问题，我梁致远负主要责任！” 有了梁致远的力挺，林瀚的底气更足了。他接着回应征地问题。 “征地工作，确实敏感。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林瀚说道，“关键是要制定一个公平、合理、透明的补偿和安置方案。不能简单给钱了事，要考虑农民的长远生计。我建议，除了货币补偿，还可以探索‘留地安置’、‘就业安置’、‘社保安置’等多种方式。比如，在规划中预留一部分土地，给村集体发展集体经济；优先招聘被征地农民进入特区未来的企业工作；为他们建立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 他看向那位本地籍委员：“这项工作，需要熟悉当地情况、有威望的同志牵头去做。要充分依靠基层组织和村干部，把政策讲透，把道理说清，让农民兄弟理解，特区建设好了，最终受益的是他们自己！” 林瀚入情入理的分析和充满人文关怀的提议，让那位本地籍委员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缓缓点了点头。 至于“步子太快”的担忧，林瀚则引用了中央领导的话来回应：“中央领导说过，看准了的，就要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深圳特区的意义，就在于‘试验’。如果我们什么都要等上面规定好了再做，那还要我们这个‘试验田’干什么我们就是要为全国闯出一条路来！” 他的发言，逻辑清晰，措施具体，既有突破性的思路，又有对现实困难的周密考量，更蕴含着一种一往无前的锐气，深深打动和说服了大部分与会者。 党组会议最终形成决议：成立“罗湖-上步片区三通一平工程指挥部”，由梁致远亲自挂帅，林瀚具体负责规划、政策和资金筹措，其他委员分工负责征地、施工协调等工作。特区建设的第一场攻坚战，正式打响！ 决议易下，执行却难。林瀚立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之中。 他亲自带队，与几家国有建筑公司谈判，说服他们接受“带资建设、分期付款”的模式。他反复推敲《深圳特区土地使用费收取暂行办法》和《征地补偿安置实施细则》的每一个条款，力求公平公正，经得起历史检验。他还要应对来自各方的说情和干扰——总有人希望能以低价拿到好地块，或者为自己的亲戚在征地补偿中多谋利益。 在这个过程中，林瀚再次展现了他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政治智慧。他坚持原则，顶住了压力，但也懂得灵活变通，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适当照顾地方和群众的合理诉求。他与梁致远配合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艰难地推动着各项工作前行。 与此同时，他让留在北京研究小组的吴天佑、孙丽萍等人，继续为他提供数据支持和方案参考，相当于在中央保留了一个智囊和外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努力，第一笔由施工企业垫付的资金到位了！第一份土地使用协议签订了！第一个村子的征地补偿协议达成了！ 1980年底的一个清晨，在罗湖片区的一片荒地上，举行了简朴而热烈的“三通一平”工程开工仪式。没有鲜花，没有红毯，只有几面红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一群皮肤黝黑、眼神坚定的建设者。 梁致远发表了简短而激昂的讲话。轮到林瀚时，他拿起铁锹，走到奠基的位置，用力铲下了第一锹土。 泥土的芬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锹土，仿佛有着千钧之重。它不仅仅是为一条路、一片土地奠基，更是为一个新时代、一种新体制奠基！ 看着周围轰鸣着开始作业的推土机和满怀希望的建设者们，林瀚的心中充满了豪情。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前方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但这一刻，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亲手撬动的历史车轮，已经在这片南国的热土上，扎扎实实地向前滚动了起来。 特区的第一块基石，就在他的手中，奠定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