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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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的最后一个下午，我站在“江南武馆”的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喝哈”的喊声，还有拳头砸在靶上的闷响。 我是来告别的。 推开褪色的木门，灰尘在光柱里飘。大师兄楚涵（见第七章）正在教几个小孩压腿。 他穿着一件篮球背心，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他好像又高了些，现在已经超过185，直奔190了，他听见动静回头，眼神柔和下来：“任戟你怎么来了” “回来看看。”我把手里的水果篮放在墙角，看着墙上贴的奖状：最上面那张是楚涵刚拿的市散打锦标赛冠军，照片上的他咬着金牌。也就是在这届比赛中，我伤了肋骨。 “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以后不来练了。”楚涵让小孩们自己练，拉着我往休息区走，“伤好利索了” “差不多了。”我摸了摸肋骨的位置。 “也是。”楚涵递给我一瓶水，“叔叔阿姨的意思我懂，你这身手，在社会上自保肯定够了，犯不着再往擂台上拼。”他顿了顿，挠了挠头，“其实……我也觉得挺可惜的。你那腿法，全省第一。” 我笑了笑。初中时我和楚涵并称武馆“双子星”，他拳重，我腿快，每次对练都能打满三个回合。教练总说，我要是能有楚涵一半的拼劲，肯定能进专业队。 可我骨子里少点狠劲，训练时也爱偷懒，哪像楚涵，一上擂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里只有输赢。 所以这两年来，我和他的实力也慢慢拉开了差距，他进入了市体工队，甚至已经收到了省队递来的橄榄枝。 “省队那边有信了”我问。 “差不多了。”楚涵说，“我过两个月就去试训，如果能留下，就可以打全国赛。”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副拳套，“你看，这是我新换的，省队赞助的牌子。” 拳套是红色的，很新，材质很好。 “去看看你的拳套”楚涵站起来。 训练区的墙面上，挂着一排拳套，新旧不一。我的那幅在最左边，蓝色的，上面还贴着张幼稚的贴纸。 我摘下来戴上，指关节处有点松。楚涵也戴上他的红拳套：“来两下最后一次。” “别了吧……” “就两下。”楚涵捶了捶沙袋，“让我看看你退步没。” 我深吸一口气，摆出格斗式。脚步还是老样子，重心压低，左手虚探。楚涵笑着点头：“还行，没忘。” 楚涵是左撇子，所以站得是反架，右手在前，左手在后。 我试探着出了个刺拳，楚涵用前手拨开我的拳，然后他突然出腿，扫向我的脚踝，我一个后滑步躲开。 “反应还在。”楚涵说。 突然，楚涵右手摆拳虚晃，左手后手拳猛地向我砸来，是他的招牌左手重拳，他身高臂长，我躲不开了，只能双手护在面门前，硬抗了他这一拳。 这一拳打的我手臂发麻，脸也震得晕晕的，但我脚下还在不停后撤，因为楚涵的组合拳还在追打我，我连续撤了三步，终于拉开了空间，是的，我要使用我的招牌必杀技：转身后蹬腿。 我双脚猛地蹬地，腾空，转身，右脚蹬向楚涵的胸口，他个子太高了，我得跳起来才能踹到他。 楚涵对我的招式也了如指掌，双臂护在胸前，挡住了我这一腿，但他还是被我踹退了两步。 我转身面对楚涵，我们俩的体重差了得有二十斤，所以我肯定得发挥我的速度优势，于是我不停地进行小跳步，调动着节奏，把控着距离，楚涵几次主动出击，都被我利用步伐闪开了，我还伺机进行反击，时不时来一个鞭腿，一个正蹬，也够楚涵好受的。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两分钟，楚涵占了点上风，但我也没吃大亏。 我瞅准机会，做出右鞭腿的假动作，诱骗楚涵防守自己的侧面，但是我的腿踢到一半时突然变换了方向，膝盖一扭，从侧面切近中路，由鞭腿变成了正蹬，结结实实蹬在了楚涵胸口，这就是我神出鬼没的腿法，可以随意变换方向，变换角度，令人防不胜防。 正当我得意的时候，楚涵硬扛了我这一腿，虽然鸭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他还是在我收腿之前抱住了我的腿。 我就知道完了，果然，下一秒，我被楚涵一个接腿摔放倒在地。 如果是正儿八经打架，楚涵这个时候就会朝我补拳，我绝对会被他打成啥b，但是我们只是师兄弟切磋，点到为止，这一架是我输了。 正如我之前预判的一样，我的腿法和速度都是优势，但楚涵在其他方面都比我强，所以我不是他的对手。 “还是这么贼。”楚涵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这身手，在学校真没人敢惹你。” “哪有。”我摘下拳套，手心全是汗，“前阵子还被人堵了，被揍的跟狗一样。” “怂了啊。”楚涵笑我，“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不一样了。”我把拳套挂回挂钩，“以前我不但能打，身边兄弟也多，现在人生地不熟的，难道我还真能以一敌百啊。” 楚涵没说话，低头摸着自己的拳套。然后缓缓开口：“我还有一个月就去省城了，这一个月，你在学校里遇到麻烦解决不了的，我帮你，我把体工队队友叫上，一次性弄服他们。”。 我心里很感动，其实我之前在学校也有想过找楚涵，找小王他们帮我，但我总感觉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楚涵真能一次性打服高玉龙，那肯定再好不过，不过我觉得这有点困难，高玉龙可不是会轻易服软的角色。 我对楚涵说：“行啊，我看着办吧，别到时候人没打服，你进局子了，省队也泡汤了，那我可罪过大了。” 楚涵摇摇头不置可否，摸着我拳套上的贴纸。 “等我打全国赛，你来看看”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定去。” 临走时，教练从办公室出来，拍了拍我的头：“以后常回来看看，别把这身功夫全忘了。”他递给我个小盒子，“这个给你，留个纪念。” 盒子里是枚小小的徽章，上面刻着“江南国术馆”五个字，边角已经磨圆了。我捏在手里，沉甸甸的。 教练祖上是山西人，军阀混战时逃难到了南方，姓姬，正儿八经的形意拳传人，我们都知道他有一套祖传的心意六合拳拳谱，也瞅见过他自己站桩练功，但他，十年来没给徒弟们传过一招半式，“江南国术馆”也改名成了“江南武馆”。 他说，现代社会不再需要传统武术了，他要把他的形意拳带进棺材里，迎合时代发展，只教现代搏击，我们也无可奈何。 虽然教练藏了招，没有把他的杀手锏传授给我，但总体来说，教练对我还是很够意思，我感觉这些年，他带我吃饭的饭钱，比我交给他的学费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