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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八月，知了叫得震天响。 陈小麦坐在自家院子的石头上，捧着一本破旧的《十万个为什么》，这是黄明远老师借给她的。 “你又看书”吴老虎从墙头探出脑袋，“外面天那么好。” “里面的天更大。” 吴老虎翻过墙头跳下来，蹲在她旁边：“看啥呢” “蚂蚁搬家为什么预示要下雨。” “这还用看书我奶奶早就知道。” 小麦抬起头：“书上说是因为蚂蚁感觉到空气湿度变化。” 吴老虎挠挠头：“啥是湿度” --- 大队部门前贴出通知：县里举办读书征文比赛，主题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周桂花拉着小麦看完通知，兴奋地说：“你肯定能得奖！” 小麦摇摇头：“我没读过几本书。” 桂花不解：“你整天抱着书，还没读过几本” “村里就那几本。”小麦低头，“我有些都看了七八遍了。” --- 晚上，小麦问爹：“咱能去县城图书馆吗” 爹放下饭碗：“县城那么远，去干啥” “听说那有好多好多书。” “书有啥用”爹皱眉，“种地用不着那么多字。” 娘打圆场：“闺女就爱看看书什么的。” 爹哼了一声：“村里就这么大，书里的事跟咱有啥关系” --- 第二天，小麦去学校帮黄老师整理旧书架。 “老师，为什么村里的书这么少”小麦一本一本擦着灰。 “你想看什么书” “我想看世界有多大。” 黄老师沉默片刻，从办公室里拿出一本布面笔记本：“这是我抄的一些故事和诗，你看看。” --- 小麦捧着笔记本如获至宝。这本不起眼的笔记本里，有黄老师亲手抄录的外国小说片段、诗歌和名人故事。她读到了海明威的老人与鱼，读到了普希金的诗，读到了居里夫人。 “书里的人比真人还活着。”小麦对蹲在自家屋檐下的杨小丫说。 小丫眨巴眼睛：“啥意思” “书里的人会说话，会思考，会难过，会开心，跟活人一样。” “那不就是鬼故事” 小麦笑着摇摇头：“是人怎么活着的故事。” --- “小麦又要得第一了。”村口，王富贵喊住路过的小麦，“天天看书有啥用” 小麦犹豫了一下：“能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别人咋想关你啥事” 小麦不答，看着石榴树下，刘三奶正在给赵铁蛋包扎手伤，“书教我明白，刘三奶为啥对铁蛋那么好。” 富贵顺着她目光看去：“为啥” “因为心疼。”小麦轻声说，“书里写，疼别人的时候，就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人看。” 富贵愣住了。 --- 几天后，黄老师找到小麦：“你的征文得了三等奖了。” 小麦不可思议：“真的吗” “真的，你写的是关于海明威的” 小麦摸着辫子：“我写了您抄的《老人与海》那个故事，还写了它教我明白了坚持的意义。” “觉得那故事像谁” 小麦想了想：“像铁蛋爹生病时，他娘不放弃的样子。” --- 征文颁奖这天，爹没去，说田里活忙，小麦和黄明远一起去的县城。 回来时，爹在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一本新的《格林童话》。 “你娘说，你喜欢看书。”爹别扭地说，“我问了供销社王师傅，这书小孩都爱看。” 小麦接过书，看着爹手上的老茧。 “你说过书没啥用。”小麦小声说。 爹摸摸头：“那是我没读过啥书。”他顿了顿，“其实我也不想你像我一样。” --- 新学期开学前，小麦和黄老师在学校门口贴出告示：成立瓦盆村图书角，欢迎大家捐书和借书。 周桂花带来一本《少年科学实验》，吴老虎捐了几本连环画，就连王富贵也送来一本从县城买的《智力游戏大全》。 最让小麦惊讶的是，赵铁蛋居然带来了一本《木工基础》。 “你哪来的”小麦问。 “德旺爷爷的。”铁蛋不好意思了，“他说只借不捐，让大家都看看。” --- 开学第一天，小麦发现教室后面多了个简易书架。黄老师说：“有空就看看，书里有你们不认识的朋友。” 下课后，小麦看到爹站在校门外，手里拿着个纸包。 “你娘让我送点心来。”爹说着，又递过一个信封，“这是暑假你得奖的那五块钱，你拿去……买书吧。” “谢谢爹。” 爹不自在地拍拍她肩膀：“好好看书，看明白人是咋活的。” 小麦望着爹远去的背影，想起黄老师笔记本里抄的那句话：“我不是通过与人的接触，而是通过与书的接触才了解人生的。” 她攥紧了那个信封。
